part2 炼金术士

《没有写进随船医生日记的东西》

1612年6月20日，船队靠岸之前发生的事情

法兰西国王的船队航行在一望无际的湛蓝海水上，风帆张得饱满，向着神秘的亚美利加前进。

大帆船的底层充斥着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连空气都发霉腐败了一般。

潮湿的木板上用木头搭了一个简易的病床，上面躺着一个呻吟着的大胡子男人。

他不停地咳嗽着，仿佛要把喉咙里的血都咳出来。大胡子男人手里紧握着沾血的十字架，仿佛那就是唯一能拯救他的东西。

但十字架救不了他，上帝也救不了这个虔诚的教徒。

船长用湿布捂住鼻子，问随船医生：“他还有救吗？”

没等到医生回答，大胡子就更猛烈地咳嗽起来。

“船长，如你所见，肺结核，虽然还没有到晚期，但总归没有救了。”

船长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医生的肩膀，示意他上甲板。

外面的空气很清新，带着一股海洋的咸味。

“船长？”

船长扶住栏杆：“大胡子是我的同乡。我们一起长大......当初我们还是乡野里的穷小子，被人欺负，被贵族老爷们鞭打的时候，我就发誓要带着他一起出海寻找宝藏。

别人都嘲笑我是白日做梦，只有大胡子一直支持着我......后来，后来我们就真的有了一艘这样的船，真的踏上了梦想的征程。

等我们的船满载宝藏而归，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人瞧不起我们，整个世界都会为我们欢呼，荣誉也好，财富也好，地位也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所以——拜托了。”

听罢，医生望了望远处的天际线。

“我很乐意，但我得说我实在做不到。这种病一直都是绝症——不过我可以去找一个人帮忙，如果那个孤僻的家伙愿意帮忙的话。”

穿过甲板，走进船舱，踩着吱吱呀呀作响的木板，来到末端的那个房间。

随船医生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门没锁，进来吧。”低沉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医生推开门。

——肺结核只有奇迹才能治好——如果说这艘船上有一个人可以成为奇迹的代名词，那就只有这名炼金术士了。

披着斗篷的男人坐在门左边的工作台前，头也不抬。医生也没说什么，在右边的凳子上坐下。

工作台上摆着一块青色的金属板，上面刻满了古朴庄严的线条。

【理解、分解、再构筑】

炼金术士从一旁的试管架上抽出一根试管，将里面的紫色液体沿着金属板的纹路小心地倾倒，液体顺着纹路住满了金属板上的凹槽。

“是开饭了吗？”炼金术士懒散地问道。

“船长的挚友得了肺结核，希望你能救活他。”

“是那个神棍？死了让我耳根清净比较好。”炼金术士耸了耸肩，“我干嘛要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况且，这样来求一个伟光正的无神论者是不是有点荒唐？”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医生深鞠一躬，“拜托了——他们的梦想就快要实现了，你也不想感受近在咫尺的梦想被夺走的痛苦吧？”

炼金术士愣了一下。

最后他点了点头，从柜子里摆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医生。

“在你们的未来，有一种药可以救那个愚蠢的教徒，那种药叫做链霉素。”他挥挥手示意医生拿着药离开，“让他明白，上帝是救不了他的，救了他的只是【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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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所描述的【未来】里，果真有种叫链霉素的药。

肺结核不再是什么绝症，从巴黎到美洲只需要坐飞机12小时。

博物馆的休息区内。

叫做艾娜的少女一口咬下了半个热狗，鼓着腮帮子开始安静地进食。

不客气地评价，就和一条顽劣的狗一样。你把手放到她面前，她说不定会一口咬下去，死也不松口。

许笙到处寻找着插座给屏幕有道裂痕的手机充电，始终徒劳无功。

他正在一个地摊文学网站看着网民整理出的阴谋论。

那家伙信誓旦旦地论证在《亚美利家之陷落》作者所乘坐的船上，有一个被称为【炼金术士】的家伙制作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瓶链霉素。

不仅如此，他近乎冷血地筹划了一个南美帝国的灭亡。

反正许笙不相信这个人存在过，就算他真的是炼金术士也不可能。

眼下的世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超能力者社会。2001年森林暴走的【大灾变事件】后，每一个国家都存在大量觉醒了能力的人口，作为根基超自然科学也被纳入了社会体系之中。

作为无能力者，许笙一直是作为旁观者见证着这一切。虽然居住在号称怪谈都市的瓦尔顿特区，但他可以说和这一切都无关——

本该如此的，直到他遇见了某个人形炼金武器为止。

而眼下的重点是，地摊文学刚看到一半许笙的手机就没电了，就像是动作大片无缝衔接天线宝宝。

艾娜是不用指望了。那家伙就是个战争级的人形兵器，可别希冀她可以当人形充电宝什么的。

“拜托了哆啦艾梦，请给我一个充电宝吧……”

少女用嘴里含糊不清的呜呜声拒绝了他的请求。

就算是有超能力的世界，就算是有炼金兵器的世界，也没法解决手机充电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

“谢谢款待！”艾娜很大条地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只要每天喂饱艾娜，艾娜就会帮你做脏活。”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以为许笙是古惑仔？为什么一定要去过刀尖子上舔血的生活，就这么平平静静混日子不好吗？

“另外，这种带歧义的话还是少说比较好吧！”

“不行吗？那这样吧，作为对喂饱艾娜这一件事情的感谢，”艾娜拉住许笙的手腕，“带你去看《星月夜》怎么样？”

是你自己想去看吧，别把这种蛮横的要求当成是谢礼好不好？

许笙很无精打采地摊开博物馆的地图册，边走边寻找着本次巡回展览《星月夜》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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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

空荡的博物馆大厅中，许笙近距离观赏者梵高的《星月夜》。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许笙把它从裤兜里掏出来，发觉是一条短信：

“远离地下室。”

鬼才会去地下室呢，还有究竟是谁会无聊到发这种短信？

许笙查看了一下发信人，却发觉没有任何号码的显示。他索性删掉了那条短信，继续投入到了陪女孩子看油画的伟大事业中。

受到某位炼金学兵器的委托，许笙溜进了临时封闭的梵高展厅——只是为了看一幅《星月夜》。

在这幅画中，天地间的景象化作了浓厚、有力的颜料浆，顺着画笔跳动的轨迹，而涌起阵阵旋涡。整个画面，似乎被一股汹涌、动荡的激流所吞噬。风景在发狂，山在骚动，月亮、星云在旋转，而那翻卷缭绕、直上云端的柏树，看起来像是一团巨大的黑色火舌。

少女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唔唔——话说，为什么柏树会被画成那种扭曲的模样呢？”

她有着微微带卷的黑色长发，精致的面庞，以及颜色鲜艳的红瞳。不知为何，这张可爱的面庞总透露着一种“小心老娘吃掉你”的危险信号。

不久前，于下着暴雨的小巷里，许笙第一次遇到了这个叫做艾娜的炼金术兵器，在那之后，他也被拉入隐藏在历史背面的炼金术士组织中。

就许笙的看法，她应该打扮得像混混一点，因为白色蕾丝边的连衣裙会给人一种“这家伙很乖很听话”的误导性错觉。

艾娜在吸管中吸了一口牛奶，神往地赞叹道：“真是太美了——世界上最美的星空啊。”

许笙没法直视梵高的星空，但也由衷地高兴。

我主慈悲，阿门。希望这孩子可以早点感受一下世界的温暖和美丽，然后把那套弱肉强食的丛林价值观抛弃掉，彻底归化社会吧。

指不定每天坚持喝牛奶，以后发育成“女人”了，她会很温柔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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