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7 浪潮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城市是钢筋混凝土的森林。

城市不仅仅可以是森林，也可以是野兽。在荒野中前进的野兽，吞没沿途的一切，将一切卷进黑暗的地下。

这样的野兽，只存在于幻想之中。城市不会移动。

但这里是怪诞的二十一世纪，我们有什么理由坚信城市不能成为【野兽】？

查尔斯紧张地盯着后视镜里的图景，狠狠踩下了装甲车的油门。发动机在极限负荷下轰然启动，轮胎与地面剧烈地摩擦，白气从沥青路上升腾起来。

许笙满身大汗地抓住把手，喃喃道：“这种东西......是我的幻想吗？”

在他们的后方，城市正在袭来。

那是巨大的像巨蟒一样的东西，在丘陵之间蜿蜒爬行，楼房变成了无数条穿行的巨蟒，穿过脆弱的土地，肆意地弯曲，再从前方的山脉中钻出。

红路灯，电线，汽车从上面掉落，像是毫不起眼的灰尘。

整个城市的街道和楼房都扭曲了，在可怕的隆隆声中碾压着一切席卷来。

那些高达几百米的大厦此刻蜿蜒爬行在地表，它们表面的玻璃都已经全部震碎，内部全都是碎屑和压到认不出形状的装修。

物理学定律并没有失效，楼房在高强度的运动下，自身的结构也开始崩坏。碰撞声中，也夹杂着巨大的钢筋扭断和水泥墙裂开的声音，它们在无数点同时响起，组成一支嘈杂的交响曲。

但整个城市仍然在蛮横地推移而来，装甲车的仪表盘上显示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二百五十码，可后面的狂潮仍然在迫近——

那这种程度已经不能称为野兽了，这根本是狂潮！钢筋混凝土的潮水毁掉沿途的一切，连带着自身一起崩坏成碎沫！

查尔斯狂甩着方向盘，看起来根本就不像在开车，而是在不停地交换方向狂转着一个轮子，飙车的同时还要躲避着那些带着尖锐啸声而来的坠落物。

大地在巨兽们的前进中颤抖，那些巨兽的脚步每一次落下，都会有一大堆泥土的碎屑被抛到空中。

震动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许笙的感觉就像是坐在一架遇到强气流的飞机上一样。

“这太——丧心病狂了啊！！”

“白痴！”查尔斯也有些口齿不清了，“这里是你的梦啊！再怎么丧心病狂那也是你的问题！！”

许笙把目光移向后视镜。

非常不妙，钢筋混凝土的狂潮已经

查尔斯把头转回来：“许笙啊，你开过车吗？”

“跑跑卡丁车通关过一次......等等！你该不会让我来开？！”

查尔斯把许笙的手带着身子一起拉到方向盘旁：“掌好了，减速，哥哥要去砍人了。”

“诶诶？”

查尔斯打开机枪手位置的顶盖，一把爬了上去。

车子落到许笙手中更加东倒西歪。

从外部摄像的屏幕上，可以看到查尔斯已经从这两时速将近三百公里的车上跳了下去，在高速路上狂奔。

【十三使徒·审判日】

那个英国浪子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随着他的颂唱，他周围的气流开始卷集形成一个可怕的气旋。

查尔斯拖着那把重剑奔腾而去，地上被划出一条深黑色的划痕。

重剑的边缘似乎燃烧了起来，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在空气中留下一道优美的残像。

他像是螳螂一样把自己弹射上了在地上疯狂穿插爬行的钢筋混凝土【大蛇】，抓着那把重剑在其上奔跑，建筑物蠕动的外墙如同豆腐一样被切开，迸射出耀眼的火花。

下一刻，查尔斯在半空中迅速转向，将剑锋对准了滔天的灰色巨浪。

白色的光柱从其喷发而出，那些巨大的建筑物张牙舞爪着想要拍下将这一切抹销殆尽，却在这白色的光芒面前颤抖起来。

没有夸张的焰火，只有白光。

耳膜仿佛都要被那巨响震破。

整片海洋都在巨大的爆炸中沸腾起来，然后归于死寂。

“轰——”

爆炸的气流将查尔斯送回了公路上。

他在燃烧着火焰的废墟中连翻了几个滚，把那把蓝色重剑插在地面上才停住了后冲的势头。

装甲车被气流推出去十几米远，最终被许笙刹住了车。

焦黑的残骸在山谷中燃烧，火焰无声地飘零。天空中洒下碎屑，看起来很像黑色的雪。

许笙刚要开口问话，那种昏沉的眩晕感又传过来了。

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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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切换，另一个世界从深水中浮现。这么说的话——那个男人就是真正的杀手！

“啊啊！！”刚恢复意识，许笙就从寝室的地毯上一跃而起，向寝室门奔去，疯狂地摇着门把手。

“孩子，怎么了？”灰发的男人坐在轮椅上，悠闲地打着招呼。

“杀千刀的你骗我！你才是来杀我的！那边才是梦境！这里才是现实！”

“你没法打开门的，放弃吧。”

许笙咬牙尝试了很久，最终颓然地放弃了：“你想怎么样？杀了我？”

加洛斯摇了摇手：“你看，这解释不通对不对？我既然是想要让你死在梦境里面，又为什么会在现实世界这么友好地对待你呢？”

“因为......因为你没法在现实世界杀死我。”

“笑话，在这里，我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他打了一个响指。窗外微风拂过，几片树叶随风飘落。

艾娜茫然地看着眼前空白的床，回过头来瞥见了加洛斯，眼中一瞬间带上了杀机。

加洛斯又打了个响指，画面被暂停在那个瞬间。

“明白了吗？我想要在这里杀你太容易了。”加洛斯笑了笑。

“不不不......”许笙坐倒在地上，“你是个骗子！你一定是在利用我，只是在利用我罢了。你都说了，我是一块香馍馍.....你只是想要误导我，让我分不清楚梦和现实罢了！”

“让我来告诉你一些事情吧。”加洛斯张开双臂，“听完了你就不会觉得我在骗你了。查尔斯带你去的地方是炼金学会的总部，一个坚固无比的地下建筑。想要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抱歉，我没有兴趣......”

“获得炼金术能力的方法，也就是获得次量子场的方法——想知道吗？”

许笙没说话。

“在很久以前的古代，就有人发现，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之后，他们获得了一些奇怪的力量，”加洛斯像是讲故事一样缓缓讲述，“这群人开始寻找同类，在漫长的历史中，他们逐渐聚集到一起，对自己的能力进行研究——炼金术的体系从此形成”

“所以说——【死过一次】是获得次量子场的条件？”

“是的。由于这个条件太苛刻，而且成功率极小，再考虑上维持社会稳定的因素，炼金学会一直对外隐瞒着炼金术的存在，并在近代将其成功塑造为伪科学的形象，使外界彻底失去对其的兴趣。”

“但......这和炼金学会里藏着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吗？”

“你必须相信，人的贪婪是无止境的。远古的暴君想要得到炼金术，但他舍不得去冒生命危险——所以他召集座下的炼金术宗师，令其发明一种【不需要死过一次就能得到次量子场的方法】。”

许笙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

加洛斯笑了笑：“噢，规则不会因为人的意愿而改变，但炼金术宗师取巧了——他穷尽毕生智慧，创造了一种矩阵【阿尔西法】。其以活人为祭品，将那些人柱觉醒的次量子场转移到矩阵持有者身上。”

“这、这......”

“后果可想而知。在屠杀了三万人后，国王获得了次量子场。但这种染血的东西带来了诅咒——阿尔西法矩阵本身就是邪恶的，它会让使用者本身的内心阴暗面无限放大，沦为野兽和杀人机器。矩阵本身还会像光学病毒一般传播。当炼金术宗师发现时为时已晚，诅咒已经扩散到全国，一个上古帝国就此在自相残杀中覆灭。”

加洛斯的表情很惋惜。

“自那以后，各个国家都严加管控阿尔西法矩阵，并将其作为核弹性质的底牌互相威慑。炼金学会也保存了一份，现存于地下室的档案馆。”

“所以——查尔斯想要让我去观看那个矩阵，然后......引发一场世界范围的病毒，让所有人自相残杀？”

“你会成为病毒的源头。”加洛斯喝了口水。

许笙皱着眉头看着那张空着的床，攥紧了手。

“所以查尔斯从一早开始就想要利用我吗？”

“是的，不仅如此，他还用尽办法让你相信那个世界是梦。”加洛斯将身子前倾，与许笙对视，“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

许笙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大脑似乎要被断成两半。

如果加洛斯是在骗自己，自己却相信了加洛斯——就会老死在不明不白的梦里面。

如果查尔斯是在骗自己，自己相信了他——就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引发世界灭绝危机。

怎么办？

怎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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