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笙端着放了糖的豆浆,顺着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木制楼梯,在纯白的空间里走向终点。
前方是一个九十度的拐弯——并非在平面上,而是如同河流尽头的瀑布那样飞流直下。
他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很淡定地向前迈步,身体在一股奇怪吸引力的作用下平稳地转过九十度,踩在了瀑布般的楼梯上。
艾萨克·牛顿爵士应该会气得掀开棺材板。
这个空间里的引力完全是扭曲的。楼梯如同断了绳的野马那般在空间里四处崩腾,惊险刺激程度比起过山车都毫不逊色。
偏偏在扭曲的引力场下,无论走在那一段楼梯上都无比平稳。
他把玩着筹码,顺着同样歪歪斜斜的路牌朝前方走去,无数个写着“跑马场”的牌子在在空间里飘着,空气中遍布着木屑的味道。
“真是安静呢,路上也没有赌场的人……”
许笙掏出诺基亚,看了看时间——他已经走了三十分钟了,前路仍然十分遥远。
所以他就这么慢慢走着,就和一个即将溺死在大海里的人,边走边回忆着自己的筹码数量。
不久前他在路边和一个老乞丐赌牌,又赢了五百个筹码。
该干什么呢……
他已经走得两腿发软了,周围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色,加上巨大的立体转弯,完全就像被困在了一个首尾相扣的环里。
不如用诺基亚里储存的矩阵给自己洗脑好了——告诉自己一直不停走下去,只要不停下来,道路就会不断延伸什么的。
诺基亚保险柜里储存的正是这一套炼金矩阵的解析。虽然很详细,但总归是没有什么用的,因为这一整套炼金矩阵的核心都是【移植】。
如果是想操纵别人,或者是要制造梦境的话,采用【暗示】的手法会更加省力,而且不会产生那么高的热量。【移植】根本上就是复制粘贴,在大脑中产生的热量会随着信息量的增大而直线上升。
楼梯终于到头了。
许笙蹲下身子,推开那扇就和排风口一样狭小的铁丝门,向外面探出头——
然后在突然变化的重力场下,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被扯向了那边的世界,天旋地转只持续了不到半秒,接着就是结实的撞击感和持久的眩晕。
风声混合着泥土的芳香一瞬间淹没了他的世界,地面上有一些焦躁不安的脚步,扬起的尘沙的空中飞扬。
许笙揉着连抬起头,他的上方是一个很小的排风口,排风口的另一端是无垠的白色空间和奔腾的楼梯。
——他在哪里?
嗯对,跑马场。
他好像站在一片沙地上,前方是一条宽敞的通道,通道尽头露出沙地观众席蓝天白云……
“这鬼地方不是叫不夜城吗,为什么会有蓝天白云这种东西啊?”
关节转动的嘎吱声由远及近,机械地木偶声在他背后响起:“那不是真正的天空,只不过是画与灯光的幻象而已。”
许笙回头看去。
那时一个穿着西服的绅士木偶,留着两撇俏皮的小胡子,手上还拿着一根拐杖。
“您的侍者呢,贵宾?”它转动着眼球。
“我把他支开去准备食物了。你就是这里的管理者吗?”
“是的,我是跑马场的管理者与裁定者,您是来赌马的吧,这个地方已经等待了您很久了。”
“等待?”
“就和电子游戏一样啊,”绅士鞠躬,“当玩家离开一个地方以后,那个地方的维持就是没有必要的了。这个地方等待着您的到来而被唤醒。”
他领着许笙走到通道的尽头。
眼前是巨大的赛马场,四周坐着无数的木偶。它们木然地被放置在座位上,脸上保持着那种神秘的微笑。
绅士将拐杖丢在地上,拍了拍手。
欢呼声,口哨声,咒骂声,一瞬间全部都沸腾起来,那些沉寂的木偶都活了过来,它们演着人间的百态。
“然后,您的背后就是马厩。”绅士示意许笙转身。
他跟随者绅士走回通道。借助刚被打开的灯光,他看见了那些所谓的【马】。
“根据我们这个跑马场的规矩,贵宾可以提供自己的马。”绅士打开一个马厩的门,“但是您没有马,所以只用选择投注的马就行了。”
“那就这只吧……筹码1000整。”
“好的,五号对吧?”绅士拿出一块贴牌。
许笙沉默片刻。
“喂,我说,你们这里的马……有点……”
“哦,请不要惊慌。”绅士很和煦地微笑了,“请不用把它们当做人来看。它们为了生活早就放弃了那样的身份了,现在在你面前的就是【马】。”
再怎样许笙也不会把这群丑陋的木偶当做人来看得。
他的震惊来源于这种令人反胃的所谓【艺术】。
从下半身来看,这的确是马没有错。金属构造成的身体结构,从防尘罩之中可以看到精巧的齿轮,四条马腿纤细而充满艺术感。
但是从上半身,那就是一个【女孩】——或者说,人形的木偶。
在那群木偶的眼中,这就是活生生的血肉与机械地融合。他们砍断了这个木偶的手与腿,将人柱永远禁锢在了这个机械的马身中
究竟是怎样疯癫的审美才会造出这种东西?
木头的曲线描出了【女孩】的胸脯,但此刻许笙却一点欣赏艺术的心情也没有。她的头上紧锁着马脸那样的面具,从面具的鼻孔中传来野兽那样的呼吸声。
“很美对吧?”绅士将牌子贴到金属的马身上,“老实讲,这家伙也快要到极限了,不过这些玩意儿在死前都会回光返照一段时间,所以预先祝贺你了,老兄,这场比赛你赢定了。”
“你们这儿的马都是这样的吗?”
“有的要豪华一些,不过基本构架就是这样了,剩下的也就是装饰的不同了。”
“这些木偶……是自愿成为【马】的吗?”
“我怎么知道。”绅士神秘地笑了,“既然成为了,那就认为是自愿的吧。说不定它们还很快乐呢。”
“快……快乐?”
“奔跑会带给她们快乐,所以她们才会那么卖力地跑。”绅士说道,“死前会更努力地跑,因为谁不会想在快乐的顶峰里死去呢。”
那不就是把她们当做玩具吗?
许笙冷冷道:“真恶心。”
绅士也不气恼,或者说这个木偶的设定里本来就没有那种感情。
“呵呵呵呵呵……”绅士背对他,敲着拐杖离去,“说不定她们还乐在其中呢。你觉得瘾君子能离开神经药物吗?赌徒离得开赌博吗?你再去问问那些【马】,愿意离开这种生活?”
马厩里的【马】在焦躁不安地踏着地面,那种声音在许笙听起来很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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