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8 熟人

“杀了我吧，让我去见我的儿子。”舰长轻蔑地哼了一声，“别小看我们人类啊，蠢货。”

中年人默不作声，只是表情沉郁地站着。

“这样的话，这一层【设定模式】就没有意义了。”

恍惚中，眼前的中年人就变成了一个很年轻的蓝发女孩。

“你......”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那个女孩已经超越了人的美丽，甚至超越了古希腊雕塑家手下的艺术品。那份超凡而淡漠的美不属于人的想象——

女孩将一只手轻轻放在舰长的头上，然后使劲一按，迫使舰长和她对视。

深蓝色的瞳孔就和舷窗外的大海一样深邃，望去什么也没有，只有死寂的冰冷。

“看着我。”

三个字像是爆发的开关一样，随着其吐出，老舰长的脑中响起一声爆炸。

他像是被丢进了一个燃烧着火焰的隧道，在那里不断下坠，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的周围的火焰都被拉成了细长的直线，快得他自己都只看得见白茫茫的一片。

无数的景物在他的眼中飘过，巨大的爆炸，星云的形成，恒星内部的聚变反应，脉冲星两级所释放的脉冲横扫了半个星系——

还有无数他所不认识的东西，都从他的身边飘过，奇形怪状的金属......还有一个人。

他穿着白色的实验服，狂放不羁地嘲笑着身边的一切。

“这就是你的世界？真是无趣啊，连自己的过去都已经忘记，却在这里坐着徒劳的挣扎——”

老舰长仔细回想着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却总是想不起来。

他应该就在不久前还见过这个人，就在不久前——

无数的字符连成串，方程式和图像挤成一团从他身边闪过。呼吸已经很困难了，大脑也像是一团浆糊一般，仿佛要爆裂流出什么。

他掉出了隧道，然后掉到了冰凉的地板上。

“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人类。”女孩惋惜地说道。

舰长已经麻木的大脑这才感受到一股来自腹部的疼痛，海浪般的痛楚几乎要把他吞没。

“作为等价交换，你所持有的记忆我也已经读取过了。密码是这个对吧：Man always remember lovebecause of romance only.”

“你不可能做到的，”舰长奋力挤出一个笑容·，“蠢货，电脑只认我的声音。还会检测语速和语调，况且这里的无线电已经被封死了，你打算怎么启动射电望远镜？”

“这不是你的问题。”

舰长感觉腹部中仿佛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抽了出来，接着他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睡个好觉吧，你的儿子在等着你。”

好觉......啊......呵呵......

蓝发女孩从倒下的舰长旁站起，淡漠地转过身，看向门口的来人：“你已经看了一分钟了，许笙。”

“让我猜一下，你也是一坨肉团吧？求求你们不要恶心我了，不然我真的要把早饭吐出来的。”许笙悠闲地靠在门框上。

“哦？这条世界线上的你也是这个样子嘛。”蓝发女孩也没有要上前来取他性命的意思，如同熟人一样聊着天，“满口假话的撒谎者，疯狂而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

“喂喂，我们认识吗？我可不记得我原来见过什么肉团......”

“即使是那条线上，我们也从未见过面。”蓝发女孩没有情感波动地说道，“我们通过加速对撞机制造的力场说过很久的话。”

“什么啊喂喂！！我不可能那么恶趣味——”

“你的诺言没有兑现，许笙。”蓝发女孩张开双手，“那种叫做情感的东西早就被我们抛弃，但我的心中依然对这种欺骗的行为感到不齿。现在，我要去自己完成那件事情了。”

“完成个鬼的诺言啊。”许笙踏了踏脚，“电磁波已经被锁死了，这里根本不可能向外发射任何信息，炼金术也完全无法使用。换言之，这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你打算怎么把你获得的情报传递到勇气号上去呢？”

蓝发少女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一般，自顾自地在房间里走着。

“真是怀念啊，好像又回到了那条世界线。你也总是这样从我这里套情报，想要获得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就像从来一样，我来告诉你吧——”

“好吧好吧......先不说世界线，那你为什么又要告诉我这些东西？把重要的情报透露给敌人，那不是很蠢的行为吗？”

许笙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蓝发少女，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他很努力地捕捉那个蓝发少女——或者说，那个本体也许是一坨肉团的外星人的家伙的面部表情，但却很徒劳地失败了。

“我问你，贪婪的疯子啊——你将普朗克公式告诉石器时代的原始人又有什么问题呢？原始人能够凭借普朗克公式打败持有现在的你们吗？”

她看着沉默的许笙，接着说道：“强电磁干扰这种事情，你们自己也能探明清楚。正如万物皆有其本质，那么你认为所谓的【量子场屏蔽区域】是什么？”

许笙脸色铁青。他是来拼命的，敌人却很平常地和他聊着天——对于那样的一个智慧生物来说，她已经考虑了一切，这也意味着许笙此刻并没有任何威胁。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我留着你的命到现在，让你来卖傻，这样不行吗？”蓝发少女扬起头，“你只是那些虫子里唯一一只比较有趣的罢了。所以，说话，不然让你死。”

真是恶心啊。

头顶上的勇气号应该已经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所以那家伙才能如此胜券在握——还是说，它的高傲是发自骨子里的一种轻蔑？

既然自己肯定毫无还手之力，还不如想办法周旋一下。

许笙迟疑了片刻，在估计自己目前的形式后，很识趣地说出了自己的考虑：“量子场的本质是修改环境参数，炼金术的本质则是理解分解再构筑，从这点上来说，它们并不相同。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量子场屏蔽区域会同时屏蔽这两种能力。”

“你的反应真是可爱啊，无知的虫子。”蓝发少女将一只手撑在沙发上，“看着你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多像是幻想一般的呓语，还真是蠢到可爱。”

房间的墙壁开始皱褶，再化成乳白色的颜料流到地上——这里也只是一个幻境罢了。

所见的不一定真实，就连所感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

许笙突然觉得手上有点冷，他一颤，将整只手触电般收回。

被他撑着的根本不是沙发的靠背，而是一个金属质地的操控台。之前的那些触觉，全都是大脑被蓝发少女的力量欺骗了而已。

他看着周围的一切，突然抱着腹部蹲下去干呕。

蓝发少女丝毫没有顾及他的行为，继续淡淡的诉说着那些**裸的嘲讽。

“落后而愚昧的种族，面对未知的东西时总会编故事去理解这一切。你们的宗教是这样，你们的【炼金术】更是这样。你们这样不知疲倦地一遍遍写出错误的答案，再一遍遍将它们抹销。到底要多少次，你们才会明白【没有试验，就没有真理】的道理？”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卧室，这里是一个庞大的中央控制室。

电脑的主机排风扇还在轻轻吹着，黄色的小灯不停闪烁。

整个中央控制室里都充斥着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血腥味，腐臭的味道就像是在夏天的停尸房所闻到的那样。

电脑的屏幕上急速闪动着无数的字符，所有的处理器都在全速运转。

“尸体......的碎片......都在这里吗？”

“不是碎片，”蓝发少女用手敲了敲她旁边的一头电脑，“我将它们组合成了有机的整体，像这台机械一样——也就是【生物电脑】。”

一层血肉黏在墙上，密密麻麻的脑子黏在血肉之上，从中不时传来咕噜咕噜的蠕动声。

“你说......它们是......生物电脑？”

“比起这个，你更应该看看这个。”

顺着蓝发少女的手指去，许笙注视着那里的一切。

在一片血污的中央控制室中，在钢制的楼梯之上，有一条格格不入的裂缝。

裂缝中闪耀着平静的金色。金色的光芒互相纠缠着，就和逻辑学中的关系图一样纠缠不清。这个裂缝不存在于任何东西的表面，它就是这个世界被戳出的一个洞，它是这个世界本身的裂缝。

“那就是一切【量子场屏蔽区域】的来源，宇宙的伤痕——【时间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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