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9 最后的堕天使

音乐汇演的当天，许笙没能及时上交作业。

他被友好地请到了教室的后排站着听课，边记笔记边不住地看那两个空着的位置。

“全班第一和第二今天都没有来欸。”同样没写完作业的西班牙小哥小声给许笙说，“我听说是家里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我觉得也是这样......”许笙瞟了眼西班牙小哥的衣服，“你这身是什么鬼啊？”

“西班牙国家足球队的球衣，”小哥骄傲地挺起胸膛，“听完音乐汇演，我就要回家去看足球比赛......西班牙世界第一，稳，强无敌！”

——不好意思，许笙他更喜欢阿根廷。

一天就匆匆忙忙地过去，许笙惊奇地发现，失去薇拉的帮助后，自己竟然在放学前就写完了作业。

原来作业也不是那么多，只是他一直在逃避而已。就像人们总恐惧着灾祸，灾祸来临时才发觉并没有那么可怕。

他背上书包，很惬意地往学校不远处的拉面摊走去。

艾娜穿着睡衣，坐在公交站的候车椅上。

她的红色眼眸里满是朦胧睡意，呆毛慵懒地耷拉在头上。

“啦啦啦啦啦！”她踮起脚来，朝许笙招手，“我等了你好久了！帮我抢到音乐汇演的票没有？”

“根本没有抢，直接就拿到了。”许笙解释道，“音乐厅被火烧没了，所以改在特区的大剧院举行，座位反而多了很多。”

“啊哈，总之还是谢谢了。”艾娜拉住许笙的手，“填饱肚子才是关键！”

拉面摊的老板心情非常的好，毕竟来了个凶猛的食客，可谓大丰收。

他一边给艾娜做着面，一边吹嘘着【影子】的故事。

他说，有个盲人到他这里吃过面。那个盲人当晚就被【影子】杀死了，而他侥幸逃过一劫。

“你知道不？”老板心有余悸，“其实当时我听见声音偷偷跑去看了一眼，结果看见了挂在电线上的尸体，结果我还活了下来。”

——或许是凯瑟琳没有看见他吧，也有可能是她放过了这个拉面摊的老板。

但他无法得知了，有些谜题就像【人性】本身一样，谁也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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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伟的大剧院门口，学生们排队成了长龙。

小广场上到处是学生会的干事在维持秩序，李迁道会长喝着一瓶酸奶，正在训斥一个办事不力的部长。

真是大忙人啊，如果把酸奶换成地瓜烧会更有震慑力一点。

许笙把耳机分了一只给艾娜，两个人一起听着不知道名字的钢琴曲。

他扯了扯不大合身的西装，又偷偷看了眼身边的艾娜。

她穿着一件酒红色的小礼服，正在很认真地揣摩着钢琴曲作者的心情。

“欢迎欢迎——”穿着英伦风夹克衫的千羽把学生证和票递还给许笙，“你先进去坐着吧，我这里忙完了就进来。”

“那你快点喽。”

此时许笙不得不佩服学生会强大的安置能力，在规定的时间内，整个剧院都已经井然有序。

学生们的窃窃私语也平息下来，开始安静等候。

如果那个叫凯瑟琳的女孩还活着......

她应该正穿着白色的长裙，正在试演吧。

刚歇下来的千羽在许笙一旁坐下，侧身问道：“《卡门》的指挥有事回北欧了，是不是？”

许笙没有回答，因此千羽默认为【是】。

“真可惜啊，上次在后台一直帮忙准备后勤，结果错过了那么好的一次演出。”她抱怨道，“这次也是，忙到连衣服都没法换，穿着夹克就来听歌剧了......”

——其实千羽穿英伦风的夹克特挺好看的。

音乐社的社长一直愁眉苦脸的。

是因为凯瑟琳不在吗？

唉，真是伤脑筋。

许笙一直在想自己该如何减轻自己对凯瑟琳的负罪感——

或许他可以帮忙完成凯瑟琳未完成的愿望，比如今天晚上《卡门》的汇演。

她一直都想将自己的音乐送给多人，如果可以的话，许笙希望能代替她指挥那么一次。

虽然什么也无法改变，但她的梦总不会是一个泡影了。

但许笙根本不懂歌剧，他也不会指挥。

可能这时也只能感叹，生活就是这样了，总会留下遗憾。

他和什么人说了几句后，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幕后。

不久后，幕布拉开。

台下议论纷纷——因为指挥的装扮实在太轻浮了，就像是刚从晚风轻拂的海滨城市走来。

站在指挥席上的是一位白发的年轻男人。

他可能刚刚才在酒吧里鬼混过，因为前排的观众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男人戴着墨镜，穿着白色的风衣，脚上踩着一双沙滩鞋。

“真是抱歉，各位，临时指挥刚刚突发肠胃炎，只好暂时由我来代替，”他深鞠一躬，“在下不才，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有没有搞错？站在台上那家伙是康斯坦丁？

那个天天拉二胡拉小提琴扰民的残翼天使？

原来他还是个人民艺术家，也不知道他的指挥是在哪里习得。

说不定是他当纽约导游的时候，在百老汇偷学的？

“那么，开始了。”康斯坦丁笑了笑，“献给我生命中的一个遗憾。”

他抬起手，然后挥舞着指挥棒。

《卡门》轻快的序曲奏起，铺出了开场欢乐的气氛。

斗牛场上英勇的斗牛士，欢呼，呐喊，一切都那么高昂。

但许笙总觉得音乐里有些没法描述的悲哀，好像所有的乐器都在为了谁而呜咽。

大家都抱着欣赏高雅艺术的心态在听音乐，但许笙总在回忆那天晚上穿着白裙指挥的女孩。

指挥席上的康斯坦丁只留给了他一个瘦削的背影。

那个背影在乐团里显得突兀而又格格不入——不过他本来也就只是一个临时的路人。

康斯坦丁肃穆地挥舞着指挥棒，就像在主持一场庄严的葬礼。

人们总在努力想明白很多事，可有些事不要想明白比较幸福。

许笙跟着音乐轻轻哼了起来。

“请活下去吧，最后的堕天使。”

恍惚间，他看见那个女孩穿着白裙，从台上走过。

她回眸遥望，然后消失在了灯光最耀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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