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景物收缩成一个点,只剩下深邃的黑暗。
就像暗示破灭的结局一般,寂静无声。
许笙站在原地,看向一旁的西装天使。
他平静地问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想让我去死?”
西装天使默然不语。
“回答我的问题吧,如果你现在死去的话,世界会变得更好,你愿意自我了结吗?”
“我拒绝。”
“为什么?”
许笙将手中的金属牌翻过来,上面刻画着代表【命运】的图案:“我没有相信你的理由。我有自己要走的路,那条路上的一切我都要自己亲眼去看。”
“如果那是一个破灭的世界呢?”
世界在火中熊熊燃烧。
“那就等到我看见它吧。”
“你真固执。”
“嗯。”
“那么——我问你,假如你为了自保毁灭掉了这支追猎你的军队,你的内心会怀有愧疚吗?”
“会。”
“你真是可悲的自我满足者。”
西装天使怜悯地摇头。
“你会做出很多错误的选择。那会是一条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道路。”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情况只会变得更恶劣!”
“你的回答还真是野蛮,就和那个草菅人命的方大同一样。你还是把自己当成能够拯救这个世界的人,可是你配吗?”西装天使苦笑,“你完全不知道你要承受一些什么,就像一个不成熟的小屁孩一样在这里大放厥词。如果你什么都不做,死掉的只会有你的同伙和你——指不定天使内部商量一阵子,突然就决定不杀你了,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
西装天使完全放弃了和许笙讲道理,那完全是在对牛弹琴。
“好吧,回到这个故事的初始。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够给你展示这些幻境吗?”西装天使压低上身,“因为你的意识和身体出现了短暂的剥离。”
剥离?这是啥?
“那我的身体岂不是……很危险?”
“不不不,你想得太美好了。”西装天使看了一下四周,“你的身体本来就是按照杀人机器设计的,可你却总是恬不知耻地想要拯救些什么。”
幕布正在缓慢崩塌,从穹顶上崩下土与尘埃。
“我们的谈话被打扰了。该回去了,回去面对这个世界吧,愚蠢的人。”西装天使张开翅膀腾空而起,背对着渗透进来的强光,“你最终还是走上了方大同的那条愚蠢道路,明明你可以死得更加轻松一些。”
许笙还想说些什么,一种莫大的力量掐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把他高高地往某个地方抛去了。
他还是不明白那个天使在说些什么。
或许有一天他会明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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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笙近乎是受到惊吓般地松开了手。
在他松手之前,这只手确实是抓住了【某个人】的脖子。
面前是一个士兵绝望的脸,他的身体早就因为缺氧而停止了呼吸。
那脸上写满了憎恨和对敌人的诅咒。
这是什么啊……
许笙后退两步。
那张脸渐渐变成了纯白色,只有脸上的血迹还是鲜红如初。
泪痕风干,就只剩一个艺术品般的人体蜷缩在诡异的地面上。
不知为何,荒野被染成了纯净的红白两色,丛林的轮廓在很远的地方才能望见。
所有的背景板都变成了无垢而神圣的白,就连那些坠毁的直升机,奇形怪状的尸体,飘荡的火焰,也都完美地融合进了浩瀚的天地之中。
那唯一的宝贵的红色,则是遍地的血液。
许笙一屁股坐到了背后的土堆上,随手从地上拉了一件衬衫披上。。
他的意识被剥离——然后他的身体自动地行动了起来,用高效残忍的方法毁灭了一整支军队。
可以看出来屠杀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许笙和那位神叨叨的天使聊天聊到一半时,这份工作就已经进入了扫尾阶段。
“喂……喂……”
他看见库米尔从石头的后面探出头来,瑟瑟发抖地看着许笙。
“现在……是你本人吧?”
啊,应该是吧。
不过更令他感动的是,竟然有一个彩色的玩意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吓死我了!刚刚我找了个地方装死躲起来,结果差一点连我都没命了……我突然有点理解了,你是不是那种什么……人格分裂之类的?”库米尔·汗很小心地往石头背后缩了一下,然后又看往许笙,“就是……现在和我说话的这个其实是你的伪装人格?”
这个设定可真是带感。
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
叫做【许笙】的人只是某个杀人机器的一场梦而已。
那个爱好吐槽,对生活充满着颓废,梦想是安稳过完一辈子的废物——
只是捏造出来的伪装。
但这是不可能的。
“屁,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许笙有些头晕,他看着天空中惨白的太阳好像有些重影,“那个……我,我干了什么?”
“你这搞得和第三次冲击一样……”
的确,从色调上来讲是这个样子的。
许笙干脆躺下了,后脑勺一阵湿润的触觉。那可能是某个士兵的血,直觉上来讲稠度有点大,可能很长时间没有摄入水分。
那还真是糟糕,但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恶心。
刚想到这里,胃里就好像有洪流在往上冲。
他猛地坐起,然后稀里哗啦地吐了出来。
“告诉我啊!”他喊道,“我是杀人机器对吧?我他妈就是个杀人机器对吧?”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库米尔还想做进一步阐释,看到许笙那凶狠的眼神,就立刻止住了嘴,溜进了远处树丛里。
许笙坐回石头上面,四面八方的红白两色将他吞没一般涌来。
干脆就这么死掉好了吧,这是最省事的方案了。
往下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杀过来,自己的身体又会潜意识地把他们全都捏死。
既然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前方的道路又是未知数,就这样一了百了也不错。
他叹了口气,看着天边的树林。
那些大树正在拼命地朝白色区域涌来,根系与藤蔓穿破土壤发动总攻,却又一次次地被掐灭在边缘。
——就像人类未愈合的伤口一般。
怪异的轰鸣声把他从呆滞中唤醒。
许笙刚准备做出警戒的动作,却发现自己的手里已经握住了一把锋利的斩马刀。
行了,干脆交给潜意识代打吧。
或者就让那玩意儿把自己碾碎,结束他这无法逃脱的宿命。
声音渐渐近了,一辆伤痕累累的装甲车从远处开来。
许笙把斩马刀插到地上,然后坐回石头上破罐子破摔。
装甲车行驶到距离许笙几十米的地方,引擎因燃料耗尽却停止了轰鸣,于是那个庞然大物就这样减速,然后停在了许笙十步左右的地方。
“前面的人,放弃抵抗!”
一个熟悉又虚弱的声音怒吼。
那个人用液压机械操控车顶的机枪对准许笙。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如果魔兽放弃抵抗,人类可以考虑免去对魔兽物种的处决!”
“你是……你是刘凡?”
许笙突然想起来了。
在黑夜都市的怪谈物语中,那个倔强的警察。
听说虽然经历了上司的打压,最后还是得到了高层的赏识。
他不知怎的有些高兴:“啊,你转成特警了?我们上次分别后,你工作还顺利吧……
“我之前没和你见过面。”
刘凡冷冷地说道。
噢。
“这样……这样啊。”许笙有些失落,“我……”
我……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许笙拔起斩马刀,迎着机枪的弹雨朝着装甲车冲上去。
那些子弹将他的血肉与骨头纷纷削去,可他近乎已经不能感受到疼痛。
他冲到装甲车的射击死角,用斩马刀切开车门,然后用刀柄敲晕了还在发呆的刘凡。
滴、答。
自己吐出的瑰红色血液落在仪表上,于石英玻璃表盘的正中间烧出一个大洞。
真该死,他讨厌这样。
许笙随手扔下斩马刀,然后低着头跳下装甲车。
他站在白色的荒漠里——
虽然天气挺暖和,但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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