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2 天使与龙·其一

为什么现代社会存在那么多憧憬战争的孩子呢？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真正的战争吧。

他们所向往的荣耀与铁血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幸存者偏差，那些死去的亡灵却能体会到真实的恐惧。

集结着人类工业革命以来科技的武器在战争之中肆意种下死亡之花，即便是许笙这种怪物，在高强度的火力之下也只有被打成筛子的份。

在所有的军队被傀儡线控制着，向他发起攻击的那一刻起，许笙的思考能力就彻底断线了——因为他的脑子就没有一刻是完好的。

穿过的子弹与弹片，还有灼热到可以把人碳化的高温，如同装满了熔岩的榨汁机，切割着其中的那个小小的人形。

身体不断崩坏着然后疯狂重组，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堆肉条在狂乱地舞动——

听着真是不妙，克苏鲁元素的含量似乎超标了来着。

不过，自己目前的状态已经达到了【不可名状之物】了吧？

在越来越紊乱的胡思乱想后，已经彻底失去一切感官的许笙终于感觉自己飘飞了起来——

那种轻盈的感觉是如此舒适又如此令人恐惧，吓得他狠狠打了个寒战。

接着，他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拉回了地表。

“啊……”他抖着声音，像动物一样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头顶依然声如雷震，时不时还有几片灼热的金属片从他脑袋上插过。

许笙正躺在广场的地下，一条长长的缝隙通向十多米以外的地表——毫无疑问，自己所处之处是一个战争年代修建的地道，可自己是如何到达这里的呢？

“掉落到这里来的，是你的头部。”

一个声音冷不防地把他灌醒。

许笙猛地睁开眼睛，却察觉自己并非躺在满是泥土的地道，而是站在一个长长的走廊里，面前是一道紧锁的桃木门。

与自己外貌一模一样的男孩穿着燕尾服，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

好久没有看到这个外挂界面了，这次似乎还换上了更潮的打扮。

“可以换个皮肤吗？比如说把界面调成艾娜·观星者，那样我的心情都会好很多……”

“受到之前受伤的影响，目前运算能力有限，请谅解。”外挂先生微微低头，“啊……没想到会被人类的军队给打成这个样子啊。”

“你说我头部掉到了这个地方……”

许笙仔细回忆一番，头顶的裂缝看起来的确不是很大的样子，如果只有头部坠落到了甬道里，那一切就都说清了。

“纠正，其实只有头部的一半。”少年叹了口气，“或者说【脑子】的一半。”

“原来更加凄惨吗……”

“这是忠告之一，你的一部分身体现在仍留在地表上，并且保持高速重生的状态，但是那些离体的组织很快就会失去活性，所以你需要迅速地振作回来，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所以说，现在的这个许笙先生是由半个脑子组织培育出来的？

那他又算什么？植物人吗？

“没有错，所以理论上你连衣服都没有穿。”少年抬起食指，“可惜了那件风衣还有一堆炼金术子弹。”

“啊，如果见到了你，那就说明我的外挂要到账了对不对。”许笙压了一下指关节，“有什么外挂尽管上，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支付，卖艺卖身都不成问题。”

“这就是忠告之二，”少年食指和中指叉开，“这扇门绝对不能再打开。”

许笙回头看了眼自己身边的门。

那扇平淡无奇的桃木门好似笼罩了一股不详的气息，但从中渗透出平稳的冷气，吹在身上竟然意外地很舒服。

“为什么？”许笙很是诧异地瞪着少年，“这不是某种交易吗？”

桃木门微微震颤起来，少年神色大变，挣扎着仿佛要做出什么艰难的抉择。

“我只是一个管理员，”少年突然一脚踹往许笙的头部，那家伙的下巴应声脱臼，“但我不喜欢看见一个人懵懂无知地送掉自己的姓名命

许笙捂着嘴倒在走廊的墙角，杀气肆意地望着少年的拳头——

然后又挨了少年狠狠的一拳。

“在这边晕过去，就可以在那边醒过来。”少年的声音竟然带着几分歉意，“拜托了，轻快一点晕过去。”

就算这么说——

那一脚狠狠踹在了自己的腹部，血液从接触点的衬衫向四处涌去。

虽然疼死了，但他却希望更疼一点。就算是他那么迟钝的人，此刻也感觉到门背后是某种对他来讲很糟糕的存在——

那种东西不一定是邪恶的。

那种东西甚至可能是正义的。

但那种东西对他而言一定是致命的。

也就是，【死亡】的代名词。

桃木门轰然作响，门锁正在一点点转动，锁孔一点点偏向了【开】的位置。

“不要再回到这里了，安稳地度过一生，再也不要用那些危险的力量了。”

少年一脚踩在许笙的头上，听得好像是冰面裂开般的声音，许笙的意识再度模糊了。

他已经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桃木门仿佛不再震动。

那个把手被轻轻地拧开，然后他的视线就被少年所挡住。

“别看。”

少年一脚踩下去，头盖骨一点点碎裂——然后扎入脑花之中，再顺着那股力量散开。

再一次地，许笙的意识飘飞了起来，然后被拉回了地表。

许笙从灰尘与砾石中坐起身，深呼吸一口，望向头顶的缝隙。

火光与弹片仍在上演不停歇的华尔兹。

嘴里嚼着落下的尘土，里面有硝烟的味道，而这一切都过于美妙。

他大概刚刚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那扇门背后是什么，他仍然一无所知。

但这份突然明白自己活着如此珍贵的快乐，让他精神高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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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的活力覆盖逐渐停止了。

主教望着已然狼藉的广场一角，舒坦一口气。

昏暗的夜空下，在那烈火与碎石的地狱中，半截身体艰难地站起来，肉条触手般想要绞成合适的形状，最终又崩裂开，连着整个死去的肢体轰然倒塌。

“死了吗？”

或许死了吧。

“结束了吧？”

最好是死了，那样的怪物，即使是听说也会觉得恶心，跟不用说亲眼看着。到底是有怎样的执念，才会贪婪地抓住这个世界死死不肯放手？那样漆黑的意志，甚至要比最纯粹的邪恶更加扭曲。

硝烟久久弥漫，怪异地呈辐射状散开的血仍在腐蚀地表，围成了一个禁止生命存在的禁区。向上飘去的不明气体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总之充满了【死】的气息。

“你到底还准备做什么……001。”彼得罗夫扶着柴堆，怒视主教，“都结束了吧？永远不会结束，你所做的事情永远不会是正确的……”

“就这一件而言，绝对是正确的。”

主教心有余悸地回头，然后看了眼地表的血液。

“真恶心。”

主教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好事——那样的怪物就是对生命的亵渎，它应该被锁在地狱最深处的牢笼里与烈火和枯骨为伴。

地下传来的震动让他的警觉提升到了最大值。他握住手中的傀儡线，下意识向前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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