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日来信1

“爸爸，你怎么了？别，别吓我啊……爸……”

“阳阳，记住，永远不要忘记希望……”

“爸爸……不要！”

……

——自从你走了之后，我的眼前，就只剩绝望了啊……爸。

我坐在蓬松的棉花上，拿着毛巾擦了擦相框上浓浓的灰尘。纯白的毛巾顿时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泥灰。半年未擦的镜片之下，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孩童的合照。

男人模样好看，孩童被男人抱在怀里，可爱小脸有些婴儿肥。他们穿着同样的黑色亲子皮衣，脸上的笑意发自内心。即使过了许久，想起来，还能感受到那种单调的幸福感。

那个男人，就是我的死鬼老爸。在六年前不知道惹到什么，在那一个雪夜死在我的怀中，给当时只有十二岁的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虽然我不想回忆当时的情况，但是每当我闭上眼睛，眼前总是出现他满是伤痕的脸，耳边总是出现他说的话。

一个让我的灵魂刻印着绝望的人居然让我不要忘记希望！

现在想想，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不过，这句话却不是当时的他应该说的。

“阳阳，你搞好了没有？”

一个在我耳中比百灵鸟还要好听的声音钻进了我的耳朵，我的嘴角不经意间就划出了弧度。

秦念雪，一个在我六岁搬来临海镇之后的邻居兼玩伴。一个特别特别活泼的女孩，只有她，才有资格对我说出那句话。

当死鬼老爸在我的怀中被黑色的火焰吞噬时，我似乎也被吸了进去。眼前一片漆黑，没有半点色彩。我像是一只住在深海的灯笼鱼，身边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足以挤扁大象的水压。

它是幸运的，它为自己打开了一个小灯笼，至少它的身边，有自己制造的光明。

我呢？我虽然能看到，能听到，能记住。但就像一个死人，心底只有一片漆黑。

葬礼上，我模模糊糊地看着老爸的好友将他的衣服埋葬。又模模糊糊的被秦叔，秦念雪的父亲带回家。

因为我的监护人，早已经被老爸交给了秦叔。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老爸出差前一天，已经委托律师将监护人换成了秦叔。他早就知道，这一次他会死。可他还是放弃了我，毅然赴死。

不管因为什么，他是个混蛋，永远都是……

……

秦叔，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他是个货车司机，早年间娶了秦念雪的母亲。我从来没有见过秦念雪的母亲，因为在他们搬来这里之前，他们就离婚了。

具体因为什么我不清楚，秦念雪也不清楚，她只知道在很小的时候就和妈妈分开了。而唯一知道这个答案的秦叔，在一年之前，疲劳驾驶……

就这样，我和她的世界里，就只剩对方了。

秦叔的死对于秦念雪就像我父亲的死对于我一样。但我不会故意装作可爱的样子逗她笑，也不会一巴掌将她打醒，更不会心里难受却大笑着流着眼泪……

跟她比，我真的好弱小。我只能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让她知道我的存在，让她在我的怀里哭泣……

我默默的发誓，今生，我一定要照顾好她。为了秦叔，更为了我自己。

“马上好了，好歹一年只有今天能擦一下，不擦干净怎么行？”

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干毛巾上的泥灰也越来越多。当整个相框变得一尘不染时，我拿着在空中看了一会儿，随后又把它扔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我的床底。

只有今天，我才会将这张相片拿出来看看。

今天是新纪元110年7月10日，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却也是我的生日。

想看看死鬼老爸的原因，也是我想知道自己是谁的儿子。只有这张照片是他的全部。因为那墓碑上的黑白照总是会让我做噩梦。

我走出了我二次元风格的卧室。这里别误会，并不是我特别喜欢二次元，以至于卧室都要精心打扮。这些都是秦念雪捣鼓的，她说这样才会更有家的味道。毕竟她也是这里的住客之一。

看到这里，想歪的赶紧去面壁吧！

我的床是个双层床，我睡下面，她睡上面。她说这样就可以看住我，我也无法逃出她的五指山。

但这些都是她的借口而已。

秦叔的死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从那一天开始，她就恐惧一切交通工具。我一旦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她就会害怕，害怕我也和两个大人一样，突然从她的世界中消失……

每次她做噩梦时，说的都是一样的话。

“爸爸，阳阳，不要，别离开我……”

每次我都会起床牵着她的手，告诉她。

“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

就像之前，我做噩梦一样……

……

像童话故事中的公主一样梦幻的银色长发被扎成朴素的马尾垂至腰际。即使没有刘海，也仍然能够驾驭得住这朴素的发型的精致面孔上，有一双橘黄色的眼睛，灵动，活泼。这就构成了她，秦念雪。

秦叔的相貌端正，但他的基因是绝对不可能生出来像是公主一样的秦念雪。也不知道秦叔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才忽悠到她妈妈的……

……我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秦叔，我都是一时糊涂，你可别来找我……

……

现在是暑假，作为一个临海小镇，太阳公公总是不留情面的给街上的少男少女美黑。气温特高，虽然开着空调，但客厅落地窗照射进来的太阳总是那么灼人。

“滋滋滋……”

厨房中，一个身着白色短袖衫，水洗白牛仔短裤，围着一个居家的花边围裙的银发单马尾少女正一手盘子，一手铲子，干的热火朝天。

作为家里唯一的女性，秦念雪从十四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做菜了。因为她实在忍受不了表面上还行其实是黑暗料理的东西的折磨了。

因为工作的原因，一开始我们两家都请了保姆，方便在他们不在的时候照顾我们。然后两家熟络了之后，发现两人的工作时间刚好互补。而且请一个保姆也挺贵的，于是……我和秦念雪第二不愿想起的事情就发生了……

言归正传，因为今天是我生日，秦念雪嚷嚷着要炒二十个菜。虽然她一个少女是不可能的，但这不是还有我吗？在我的帮助下，二十个菜确实够呛，不过六七个菜还是稳妥的。

这不，我还没出声，她就开始使唤我了。

“阳阳，你去楼下超市买一瓶酱油回来，记住，是酱油，别再把老抽当成酱油了。”

……

——想不到两年前的事情她还记得……不就是间接把一盘菜变成黑炭了吗？又不是我的错！

“哦，我知道了。”

——看在你是我最喜欢的女人的份上，这次就绕你一次，哼(o｀з’*)！

我出了门，一股热浪顿时袭来。幸好我的体质从六年前就不断被火焰的力量强化，否则我现在肯定已经躲回屋子里去了。

我家在临海镇的一个普通小区，第九个楼层。因为是最高的楼层，从阳台直接可以看到远处的海岸线。这也要感谢房地产商没有对那一片空地伸出爪牙。但也因为这个，这个小区的房子变成了海景房。

我不清楚当初死鬼老爸花了多少钱，以至于他留给我的钱也只够我独自活二十年的，怨气满满……

坐上电梯，没有什么失重的感觉。现在也就自由落体能给我一些失重超重的感觉了。

这个小区叫作生芳小区，听说是以一个人的名字命名的。但没有人知道那个人是谁，又是什么背景。

即使是在这个小区生活了二十年的陈大爷也不怎么清楚。他是小区里最年长的人，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快要腐朽的身体里却依旧充满童心。

他有一双儿女，在市里面工作。都是白领，也有了自己的生活。他不愿意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于是就回到这里，开始了他的养老生活。

对他来说，幼儿园可比敬老院有意思太多了。他喜欢到小区的幼儿园去玩但园长却不怎么喜欢他，常常把他拒之门外。可他还是终日徘徊在幼儿园周围。如果他不是远近闻名德高望重的老人之一，早就被报警抓起来了。因为这件事，他曾经还被新来的幼儿园老师当成“怪老头”抓起来过。

为什么要在这里提他？因为他是在秦叔过世后我和秦念雪的监护人。

按照法律，当时我和秦念雪无依无靠，又是未成年，按照法律，我们会被送到不同的人家扶养。我们当然不能分开，于是就去求也孑然一身的陈大爷。因为当时的陈大爷的条件符合一些收养的条件。

虽然在无子女这一项上不符合，但在其他条件上，陈大爷是最佳的人选。

陈大爷答应了，在张律师的帮助下，我和秦念雪不用再分开。

虽然没有在一起生活，但身为我们的监护人，他在生活上帮了我们很多。

在去往小区超市的必经之路上，我经过了阳光幼儿园。像往常一样对弓着身子往幼儿园里瞧的老人打招呼。

“陈爷爷，别看了，现在幼儿园放暑假了，他们现在都在家里避暑呢。”

听到了我的声音，穿着青色中山装的老人这才念念不舍的将目光移开。

“我知道，只是看不到他们，这心里总是不怎么得劲儿。阳阳，你说这么好的天气怎么不出来玩啊？”

陈大爷摇头叹了口气。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像打了鸡血一样不要钱的散发着光和热。

“陈爷爷，您老身体好，体会不到烈日灼心的痛苦啊……”

“哼！臭小子，你不就是想说我老脸厚吗？”

——竟然，被发现了……

被童心满满的陈爷爷解读内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是我从没在他眼里看到过溢出的火焰，我都要怀疑他是个拥有读心能力的火焰使了。

陈大爷没有理会我，而是又将目光移到了幼儿园里。

我挠了挠头：“陈爷爷，现在外面温度这么高，站在外面就像站在烤炉里一样，他们不会出来玩的。”

陈大爷撇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唉……我儿子和女儿只知道忙工作，也不搞搞对象。你和小雪又不给我生个重孙子玩玩，我无聊啊……这么高的年龄，逗逗孙子不是日常吗？”

“喂，你这是要我去坐牢吗？”

我面无表情的吐槽一句。今天我才刚满十八，秦念雪比我小几个月，还是未成年人……不说了，三年起步的事情咱干不了。

听到我的话，陈大爷立刻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我。

“都叫你们抓紧，现在好了。你成年了，未成年人保护法对你没用啦！明明平时都住一个房间，莫非你……”

陈大爷将审视的目光投向我的下半身。我急忙侧过身，“陈大爷你就别看了，我怕你受不了打击一口气过去喽。”

“嘿！！你个臭小子，敢诅咒你爷爷！我今天不把你打得连小雪都不认识我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陈大爷伸手将脚上的一只黑布鞋给摘了下来，作势欲打。

我看陈大爷这架势，知道这个自卑的老人家是真的生气的。在心中暗骂一声“真是个小气鬼”之后，伸手接住了陈大爷扔过来的布鞋。

“感谢陈大爷打赏的布鞋！！”

我笑着大喊，并且“顺势”把手中的布鞋向后猛地扔了过去。随后在陈大爷愣了一下的时间里，从陈大爷的旁边“嗖”的一声窜了出去。

“陈大爷，路面上烫，可别把脚烫坏喽。”

我坏笑着跑了出去。

陈大爷愣了一下后，看了看自己穿着黑袜子的脚，感受了一下地面反射过来的射线的温度。这时，我已经从一个拐角拐走了。陈大爷转身看着已经在远处等待的布鞋，嘴角划过一抹笑意，是在烈日横空的夏天也会让人打机灵的冷笑。

“哼哼～小兔崽子，你跑得了和尚，你跑得了庙吗？”

……

“这小兔崽子不知道尊老爱幼吗？把鞋子扔那么远！”

陈大爷大叫着单脚跳着去捡鞋子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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