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不要恨我

“父亲，我要加入军队。”

没有和母亲知会一声，偷偷跑出来的女魃，一路来到了战争的最前线，站在了身披战甲的姬轩辕面前。

在主将的营帐里，姬轩辕拍案起身，厉声呵斥道：“胡闹！这里是尸山血海的战场，不是玩过家家的地方！你一介女子……”

话还没说完，女魃瞬间从裹紧的衣裳里，掏出一柄兽牙短匕，毫不犹豫地扎进自己的心口！

姬轩辕和身侧的护卫大惊失色，但还没等他们出手救援，女魃就将匕首拔起收回，在胸口处留下一个深深的血口，流淌着黑色血液。

而她本人，脸色不变，依旧苍白无比，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女魃苦笑道：“我还能算是一介女子吗？”

我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啊……

姬轩辕的面色阴沉，他挥了挥手，让身边的护卫先出去，他们父女俩有话要当面说。

待护卫们离开后，姬轩辕走到女魃面前，好不分说就是反手一巴掌，抽在女魃的脸上，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手印。

因为僵尸体的缘故，她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但这一巴掌，应该是在【女魃】的记忆里，第一次被父亲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能、你怎能……如果被你母亲知道了，她该有多伤心啊……”

刚才还威严的父亲，神情在慢慢的柔化，心如刀绞。

女魃看着这具身体的【父亲】，说出了心中所想：“就是为了怕母亲伤心，我才会离开她。

父亲啊，我可能变得不太对劲了……

我像是要变成吃人的怪物了，只有战场才是我的归宿。”

“……”

姬轩辕已经不知道，当时在那个秘密的山洞里，他默许女儿以全新的、肮脏的形态复活，到底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她能活到现在已经很辛苦了，是不是应该让她好好休息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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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原本陷入劣势的炎黄联军，逐渐站稳了脚跟，还隐隐有反攻的势头。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女魃加入了绞肉机般的战场。

一个思维健全的不死僵尸，就算砍掉脑袋都能接回去，钢筋铁骨的身躯，拔山扛鼎的力量，再加上能无所顾忌地释放自己体内的邪火，女魃相当于一个无限使用的战略级武器，无论投放到哪个战场上，对敌人而言就如天灾般恐怖。

那【双脚着地，赤地千里】的恐怖景象，深深印刻在九黎族战士的心中。久而久之，女魃的敌人称她为【旱魃】。

她的友军并没有与其好好相处，所有人都是能避就避。因为在战场上，当女魃凶性发作的时候，甚至会吞吃敌军的残骸，那可怕的吃人光景只要是个人都会感到畏惧。

毕竟谁也不想一不小心就招惹了这个怪物，变成她的一道菜，哪怕她是王的女儿。

应龙、风伯、雨师、大鸿等与女魃同事的大将们，视她为异端，总是会找到空子去排挤疏远她。

所以在军营中，女魃永远是独来独往的瘟神，这让她的性格越发的孤僻，犼的暴虐性在其人格中占的比例也越来越大。

这场旷世之战，持续了数年光阴，无数生命在战争的漩涡中被搅碎。而给这场战争划上休止符的地方，正是逐鹿。

那是一场杀得昏天黑地的大决战，双方都不留余力地将军事力量都投入到这场决定一切的战役中。逐鹿这片土地，战后整整一年都是被鲜血浸染的猩红色。

如史书中记载，姬轩辕与兵主蚩尤决一死战，最终以姬轩辕惨胜收尾，大壮联军士气，让战场的局面出现了一片倒的情况。

炎黄联军取得了最终的胜利，统一山海界。

但是作为战败者的蚩尤，临死前嘲讽姬轩辕的一句话，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怎么都没法忘掉。

“姬轩辕，你比我更狠啊，连亲生女儿都能拿来利用！你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天下之王！”

因为王者，从来都是孤独的、冷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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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复了九黎余族，统一天下之后，众大臣为女魃的去留问题，产生了不小的争执。

女魃从军多年，立下赫赫战功，而且又是【黄帝】的女儿，理应成为荣耀的功臣。但是她是僵尸之躯，是由见不得光的禁术创造出来的活死人，更不必说她那招来旱灾的体质，根本不能待在历史的明面之上，否则会抹黑【黄帝】轩辕的形象。

如果是十几年前，也许姬轩辕会大手一挥，直接驳回众大臣们的反对意见，强行将自己的女儿留在身边。

我是部落的王，我说了算！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是姬轩辕了，而是天下的共主【黄帝】。

太多的利害关系需要他去考虑，去权衡。就像是无形的锁链，牢牢地束缚着他，很多事情想做却做不了。

现在的黄帝不能因为自己女儿的缘故，任性的要自己子民承受无妄之灾。

无奈之下，黄帝决定将女魃流放到人烟稀少的北方。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抱着丁点希冀的女魃，眼中的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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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魃被流放到北方之后，因为仇恨痛苦导致性情大变，犼的一面几乎占据了全部的人格，成为了真真正正的【天灾】旱魃，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为北地的人民带来巨大的伤痛。

大臣们联合上奏，请求黄帝出兵【除灾】。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借着这个名头，正好能将这个难以解决的历史遗留问题，以正义的名号清除掉。

大殿上，黄帝陛下差点就想拔出轩辕剑，吊着嗓子大吼你们这帮逆臣把本王的女儿当成什么了？！

但他忍下来了，因为国家才刚刚建立起来，必须抚慰民心，任何一点冲动都有可能让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旱魃为祸一方，的确不得不处理掉。可是一切的起源，不都是自己一家造的孽吗？

难以取舍之下，机智一逼的黄帝忽然心生一计。

他先拖住群情激奋的大臣们，秘密联系姜姓部落的首领姜神农，也就是黄帝陛下最大的盟友、最好的朋友——炎帝。

两位世间德望最高的大人物，在某个人烟罕至的森林中会面了。

姬轩辕一见面，第一句话就是：“神农兄，请你将手中的神物【神农鼎】借我一用。”

“好你个姬轩辕，我拿你当朋友，你竟然想在这里密谋暗算我！”

姜神农听到后，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要干架呢。

姬轩辕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太直接了，连忙说明用意。

听完之后，姜神农冷静下来了，但很遗憾地告诉他的老友：“抱歉，没有用的。我这神农鼎只能医活人，但令爱这个情况……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姬轩辕叹了口气，将女魃复活成人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也就是想想罢了，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真正找姜神农出来的原因，是因为这件事只有他配合才能办成。

姬轩辕将别在腰间的轩辕剑取下，“铮——”的一声拔剑而出。帝王剑气不怒自威，剑刃出鞘时仿佛有金龙沉吟。

姜神农往后一跳：这家伙不会失心疯要干掉我吧？

答案当然不是，姬轩辕抚摸着伴他走过半生的神剑，像是从前抚摸着女儿的小脑袋。

“神农兄，这把剑在我之前没有名字，是我多年前无意间在深山老林中捡到的天赐神物。它又一种特殊的能力，便是将持有者的经历封印在剑体中，供后人观摩学习。”

姜神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你只用不到十年时间，就成长为能击败蚩尤的大能，真是天命所佑。但干嘛告诉我这些？”

姬轩辕正视着姜神农，诚恳地说道：“神农兄，听说你的神农鼎可温养天下万物，不知可否养我这口剑？”

姜神农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要将人王之剑放到我的鼎内，你就不怕我不还你了吗？”

姬轩辕一摊手：“如果我信不过你，又何必把叫你出来？”

“靠，你吃定我了是吧！”

姜神农感到万分头疼，感觉自己的性格已经被对方摸透了。

他整了整思路，问道：“你好歹要告诉我，这么做的理由吧？”

姬轩辕垂下了眼幕，轻轻地说：“我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当年没有阻止魃儿变成僵尸，就是幻想着天下太平后，还能一家子团聚在一起幸福生活。但现在看来，是完全不可能了。

我只是希望，魃儿不要太记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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