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孩子懂事以来,自己就再也没接触过她。
他找了一个寡妇,让她用他的钱经营一家孤儿院。他领养了很多失去父母的孩童,叫寡妇好好照料他们。可是寡妇知道,他在意的孩子只有她一个。
他在暗处默默地守护着她,注视着她的成长。
可爱的女孩一天天长大、变高,慢慢变得不再和他记忆里那个爱哭鬼一样。
她和她的妈妈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她又和她的妈妈不一样。
她爱笑,性格坚强而又不失柔韧。他常常看她看得出神了。他想,若是梅尔维尔能够看见她这么快乐地长大,该有多好。
他为了她学会了做饭,他甚至去学了织毛衣。像他这样一生都与鲜血为伍的男人,也有会为了一个女孩的生日而亲手学习缝纫的一天。或许这是他在遇到梅尔维尔之前从不敢想的事情吧。估计被过去的战友听见了,也会大声取笑他。
他把织好的毛衣交给寡妇,让寡妇假装是好心人布施给她的礼物。看见她开心的笑脸,他会像一个傻子一样兴奋地整夜睡不着觉。
他为了让她健康地长大,倾尽了所有。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父爱。
寡妇带着她去游乐园,他在能够看见她的摊子旁边吃着她爱吃的小鹿棉花糖。
她长得好像梅尔维尔。
无论是动作,五官抑或是神态,都拉扯着他的回忆。
撕心裂肺的爱和无可名状的欣慰在他的胸口回荡,每到这个时候,他才会明白自己到底有多么想念梅尔维尔。
她说过要和自己去游乐园,可是她再也回不来了,于是他就让寡妇带着她的女儿去游乐场。
她等着他亲手为她织一件羊毛衫,可是她再也回不来了,于是他就织了羊毛衫给她的女儿穿。
她想要每一天每一天吃他为她做的饭,可是她再也回不来了,于是他就每一天每一天晚上思索着以前那个大胃王最爱吃什么东西,做了以后让寡妇拿去给她的女儿吃……
他和梅尔维尔一起旅行的时候,他从未亲口说过他爱她。
或许是害怕那段建立在战斗中的脆弱感情就此终结。
所以他非常后悔。
有一天,她的女儿被一家好心人领养了。
他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她的消息。她生活地很好,在阳光下健康地长大。领养她的那对夫妻视她一如己出。
帮他打听消息的朋友高兴地告诉他,那个孩子再也不必在冬天里受冻,再也不必生活在四壁破旧的孤儿院中。她再也不必吃别人施舍的剩饭,再也不必穿别人不要的旧毛衣,再也不必担心去不了第二次游乐园……
他听见朋友滔滔不绝的话,面色平静地点点头,表现得就像是在听别人家的事情一样。他偷偷摸了**膛,藏起来自心脏深处的一丝小小的抽痛。
或许她一生都不会知道他的存在,而他也不曾打算告诉她。
他不想让她知道世界的黑暗,他不想让她背负她的母亲曾经背负的过去。
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梅尔维尔。这是触碰了世界的黑暗所付出的代价。
他已经受够了失去。
她眨眼间就在养父母的悉心呵护下成长到了十七岁的年纪,已经是一个不需要别人照顾的大姑娘了。他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每天偷偷跟着她了。
他下定决心放手。
他前往基落山脉,仔细调查当年掳走梅尔维尔,制造了火烧整座小镇残剧的凶手。沉寂了十七年的怒火,在他的调查得到进展时被重新点燃。
梅尔维尔被第五魔王打败,被上一代的哥布林之王作为生育工具活活玩到死去。
明白了一切以后,他要让兽人族血债血偿。
他残忍地剿灭地图上发现的每一个哥布林聚落。
拜此所赐,他的等级呈几何倍数疯狂增长。就连多年使用的长矛,也因为染上了太多鲜血而变得颜色近乎于深红。
十年。
他持续着复仇的道路,长达十年。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也没能碰到当初掳走梅尔维尔的哥布林王族。
尽管哥布林的繁殖能力几乎在所有魔物里面排到最前列,但由于他在摧毁哥布林聚落的同时毫不迟疑地杀光哥布林的幼崽,所以也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哥布林王族的重视。
第一次遇到下级哥布林公爵的时候,他几乎喜极而泣。因为他的连番杀戮果真把自己的仇人引来了。于是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宰了那个公爵,把他的脑袋高高挂在被他一把火烧光的哥布林聚落。
但他并未料到,他的做法也是导致了全兽人族统合氏族王杰尔巴德下令率先进攻阿波卡利斯的原因之一。
起初他有些后悔。因为将他的女儿置于如此危险境况的罪魁祸首便是他。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迷茫。若是他连为梅尔维尔报仇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他还是个男人吗?
即使开始追查当年的线索,他也不曾忘记保护梅尔维尔的女儿。
而她也一直平凡而快乐地生活着。
后来,出乎他的预料,她居然选择了成为一名公会看板娘。
他对她的选择感到有趣,认为自己无意之中发现了她性格里不为人知的好强的一面。
为了在暗中默默支持她,他把企图对她施行不轨的冒险者打断了腿,以儆效尤。
他总是借着出任务的名义默默清理哥布林的聚落,回来之后就点上一杯梅尔维尔最爱喝的梅子烧酒,在公会的角落里看着她忙里忙外的娇俏身影,仿佛又回到了刚刚遇见梅尔维尔的那段日子。
终于,那天晚上,意外发生了。
本来他让她跟在自己后面,只是担心在自己前去领主宅邸调查失落矿石的过程中会有其他恶势力来到公会袭击落单的她。
他完全没有想到,让他今夜彻底后悔、丧失理智的仇人会出现在他面前。
「你这个该死的东西……哥布塔」
他将猩红的杀人枪挥动成连片影子,小鬼英雄也以同样恐怖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他的所有攻击。紧接着,再次使用『空穿』,瞬移到他背后。
枪与钝剑剧烈撞击,隔了一拍之后,雷鸣的声音才传入他耳中。
他被过于饱和的爆炸性力量打飞出去,在空中调整好落地姿势以便于减轻冲击。
小鬼英雄喘着粗气,吐出闷在胸口的腥浓淤血。
「果然,没有猜错。」
不像先前披头散发的狂暴形象。小鬼英雄出奇地冷静,将迎击的姿势重新摆好。
明明是头野兽,啧,该死。
「阁下就是二十年以前的『绝枪』吧。」
「……我不否认。」
即使内心受到震动,他也表现出一副淡然的态度。
平举左手。长枪仿若是受到吸引一样回到他手里。
「为什么你会知道……」
「别再装了。你应该非常清楚我是谁,」小鬼英雄转动厚重短剑,眉头的阴影下,一双携带着复杂视线的眼睛闪过一缕精光,「……你刺穿了当年第九魔将的胸膛——在我的面前。很可惜啊,你当初就应该杀了我的。」
「……」
「从那时候起,我就憧憬着——亲手杀掉你。」
话音未落,就被爆鸣声盖过。
气浪直扑面门。闪烁成一片残影的粗壮躯体还未凝聚成形,一道反射了金光的斩击就当头奔来。
血之枪翻飞。
『碰——』
武器又一次激烈交锋。
然后下个瞬间——小鬼英雄大力往后一跳。
他并不清楚对方这么做的意图。为了防备随时可能到来的攻击,他悄悄移动身体挡住背后不远处的鹿路代,压低身体面对高大的蛮人。
「为什么不进攻?你就这么怕我吗?」
为了诱发敌人的破绽而故意说出口的挑衅,却突然被哥布塔令人始料未及的举动打断——
小鬼英雄将目光投向强装作镇定的路鹿代,不知为何扯开了嘴唇,讥讽地笑了一声。
「我一直在思考,究竟怎么样的重逢礼物你才会喜欢」
「诶……?」
意识到他是在对自己说话以后,路鹿代的眼睛猛然间睁大。
「你……究竟是在说……什么」
「不觉得奇怪吗?」
他高举双手,发出作恶的笑声。亚当的额头上青筋绽裂。
「为什么他要把你带过来,为什么他一直都在公会里……」
「这,这种事情……你……为什么」
「看样子,他把你保护的很好啊——『姐姐』。在我们那边,柔弱的雌性可是没有价值,因为派不上用场。不过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存在,可以另当别论……」
路鹿代腿一软,几乎要跌倒在桌边。
诶?
.
(你在说什么?)
.
「他在说什么?亚当。」
.
.
少女的表情,变得呆滞起来。
不同寻常的呆滞,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的呆滞。
「你能够感受到『空穿』的力量,这很正常。毕竟你是『时穿』的适格者,我唯一的姐姐……」
无视哥布林王滔滔不绝的言论,路鹿代抬起失神的瞳孔,看着亚当。
.
不是的。
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
不该这么早,就让她……
应该由我,亲口,告诉……
.
「我就来做一件让你最害怕的事情吧,绝枪呦———听好了,我亲爱的姐姐。站在你身边的这个男人,是你的亲生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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