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

夜已经深了，山间隐约传来猿猴的啼叫。

桀恩静静地坐在落满了枯叶的岩石上，用腰间佩戴的小刀打磨着指甲。

他的脚边是一条通往山脚腹地的小溪。平静的水流声悄悄流逝着，从远方扑来的寒风悠悠刮在蓬松的狼毛上。

桀恩此刻已经穿好了自己的全套装备。

附刻着「流云加速」武技的「蔓藤之靴」，族长之间代代相传的「青钢铁甲」。狼人把十根指甲全部打磨好，用黑披风裹住身体，站了起来。

「你这么晚是想要去哪？桀恩。」

在他背后，一成不变的黑暗与寂静中，突然有人开口。

听到年轻男人的声音，桀恩似乎早就有所预料。他用力地拉紧身上皮甲的纽扣，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不能再和你们待在一起了，御雷大人。」

他转过身来。

果然，御雷身穿着不显眼的神官服，在树林边安静地与他对视。

「森林里充满了恐慌，到处都是兽人的巡逻队伍，离杰尔巴德出兵的日子不远了，」金色的狼眸低垂，其中闪过锐利的光芒，「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没等御雷说话，他就抢着说：

「御雷大人，南下千米左右，越过马其塔平原，就可以看到阿波卡利斯了。我听说教会在那个地方聚集了大量冒险者。战争已经无可避免了。」

「这样啊。」

沉默在一人一狼间扩散。

「我想要听听你的看法。」

「打从站到教会这种庞然大物对立面的时候，这场战争就已经无从避免了吧。」

御雷的表情隐没在黑暗中，无法看清。他仿佛是感到讥讽一般用冰冷的语气笑着接上一句：

「恐怕你是想要知道我的态度吧？我会在这场战争中扮演怎么样的角色——恐怕你是想要这样问我吧？」

「我想要这样问。」

看来御雷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的妻子，还有部族现在还好吗？」

「什么？」

「他们是你的上司，那位全兽人族统合氏族王——为了强迫你参加战争而筹备的人质。这一点不用我解释了吧？」

看上去真是这么回事。桀恩的尾巴扑扑打在地上，显示出现在的他究竟有多么烦躁。

「这自然不——」

「我会凭喜好自由行动。」

御雷打断了桀恩的话，向他走过来。

「如果我认为有必要出手……我会把敌人——全部杀光。」

霎时间，仿佛是化为无数根冰针刺来的这句话，穿透了桀恩的身体。

他额头的毛上顿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自己要想清楚，你真正的敌人究竟是谁。以及惹怒我的代价。」

御雷径直走过一言不发的桀恩，走向与它方向相反的道路上。

「若是——」

他停下了脚步。

背后追上来的声音带着颤抖，但却中气十足，是怀中抱走必死信念的男人才会发出的声音。

「若是与我成为敌人，我会倾尽所有的力量，保护我的族人。」

「不惜动用武力？」

「不惜动用武力。」

「真可惜啊。几天相处下来，我认为你的个性还是蛮不错的。」

「对我这样的野兽来说，可以当做是过度的褒奖了吗？」

事到如今，桀恩是非走不可了。

冒险者与兽人族关系如此紧张的现在，桀恩根本就没法前往阿波卡利斯。

听说如果没有贵族的推荐信用以确认兽人佣兵的身份，多半会被当成是杰尔巴德派来的内奸。警卫会进行通缉并通知圣职人员。桀恩即使有御雷的保释，又有什么用呢？事态一不小心就会上升到「黑之净廷火」出手干预的程度。

更何况桀恩已经下定决心要阻止杰尔巴德，似乎让他离开才是最妥善的选择。

「那么……你走吧。趁着夜色正浓，这个时候正适合启程。」

狼王把装了干粮的麻袋背好，两人始终没有回头。

「大人请多保重。」

「等等，还有一件事情。」

说完以后，有一个东西在夜空下闪着微光，被御雷抛了过来。桀恩接过来以后仔细一看。

那是一个用银色金属打造的雕饰。形状既像豺狼，又像猛虎。

「拿着吧。这是保命用的道具，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发挥作用。」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

「拿着。」

御雷不由分说一样挥了挥神官服宽大的下摆，「可别在达到目标之前就死掉啊。」

桀恩露出了怎么样的表情呢？

或许，是露出了就连自己都无从得知原因为何的笑脸吧。

.

.

.

御雷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大地的彼端，贯通天空深处的一道巨型光柱上。

那冲天而起的光芒仿佛要一路破开云朵，从阿波卡利斯——那座小镇中升起。

「如果这是你所做的选择，那么优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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