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圆桌之前(一)

每到下午这个时候，他都习惯站在窗户边——仰望天空。

每一天天气都会有所不同，构成这片碧蓝之海的波涛也自然会有所起伏。

小时候他的父亲曾经说过，星空的更上方存在着君临一切金属之上的物质——以太。火之古神克尔苏加德就住在那上面，用以太制造出足以割裂黄昏的武器，用它不断击退侵袭大陆的魔族。

想来那也是鬼扯，不过只是讲给孩子听的童话。但现在的他不禁幻想起来：若真有那样一把武器该多好。

这么一来他就可以成为受人传诵的人物，握住它滚烫——至少在他的想象中是滚烫而又灼热的——斧柄，狠狠刺进那个兽人将军的胸膛，结束它施加在马其塔地区人民身上的重负与痛苦。

这样一来，他也不必和一群将要现身，在他面前上演热闹喜剧的蠢货共同围在桌子前浪费口水了。他大可以回到南方继续他的工作，赚更多的金子。

他收回注视天空的视线，看向窗玻璃中自己的身影。

以矮人来说算是美男子的结实脸颊，以及梳在脑后的棕黄色长发。

同样呈现泥土色泽的还有覆盖他半张脸的胡须。

仿若野兽鬓毛般自由生长的微卷胡须为他的容貌增添了一份狂野。经过一番打理，即使因为几天以来的奔波劳顿变得有些杂乱，但这张脸看起来仍有壮年男子的魅力。

镜子里的中年男人具备一名饱经战火的佣兵应有的全部特征。

即使身材有些矮小，但结实紧厚的肌肉足够弥补这小小的缺点。况且身形矮小说明他能够更有技巧地闪躲开敌人的攻击，并从对方的死角发起反击。事实上，他正是这种男人——

———矮人族小队，『热风矿场』的队长。

同时也被选作此次来到阿波卡利斯的矮人族佣兵代表，『钢臂』雷文·米歇尔。

在来到阿波卡利斯应召集结的矮人队伍里，他的小队毫无疑问位居榜首。

「如果他们不合作又怎么办？」一个声音在他背后传来，「米歇尔，我们不能光坐在这儿。这个地方有太多事情令人担忧了。」

「那你又能办到什么？精灵。」

他转过身，对来者——从两天前就忧愁个没完的好友——『妖精之箭』的队长瑞文·辛迪加抱怨道。

「人类的祭司到处在散布谣言的火种。」好友愣了一拍，「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米歇尔。」

米歇尔转过头，目光落在瑞文身上。

对于一位精灵来说，他的样子似乎有些沧桑过头了。

他身披一件破旧大衣，精灵穿上了人类的衣装。

瑞文的双眉中有一道很深的皱纹，像是一把剑，将他的眉头紧锁。精灵族弓手瑞文的发梢枯败灰白，那些白色的发丝仿佛是由沉重的岁月编织而成。

米歇尔爱称他「长者」。实际上的确如此，他是经历过大东征的年长战士，曾转战四大陆，就连海上诸国也一同游历。

他大概有六千岁了吧，米歇尔时常凝望他苍老的容貌，这么猜想。他就像这片大陆的守护者，仿佛与土地同样苍老，可惜米歇尔作为矮人所经历的两百年岁月无法推算时光带给瑞文的痕迹。

「你在担心什么？好朋友？」他笑着说，「这堆破事都可以推给咱们的两支白金小队来处理，咱们只需要当个帮手，或者打个下手。」

「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听到精灵的自言自语，自认为是聪明人的米歇尔闭上了嘴巴。

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事情不简单。

然而他们却要顶着这近在咫尺的压力去处理即将来临的战场。如果不是瑞文提起，米歇尔本打算闭口不谈的。

「这是废话，好朋友。」

他转过头，重新看向窗户外的街道，「教会插手，你认为背后没人捣鬼？我可不认为火神官长耶格尼尔·艾尔多利耶命人在暗中传播谣言是为了敛财。如果他的目的是这个，那么教会派来的『执行者』会送他下地狱。」

他拿起手边的高脚杯，往胡子底下的大嘴倒进酒液：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瑞文。就在这座城镇，而教会惧怕它。」

「好吧，无论怎么讨论都没什么结果——给我倒上一杯。」

须发黑中掺白的精灵战士苦战了一声，撑起他肌肉紧实的上半身，让矮人为他倒上一杯。

「我可听见了，二位。」

这个时候，昏暗的房间中突然刺进一缕光。

对此，精灵喜出望外的嗓门响了起来：

「还以为谁来了——杰森！」

「不用反驳，不接受辩驳，」打开房门，将头探进来的壮硕男人脸上挂着笑容，「没打算给老子留一杯，是不是？」

「知道你是个小气鬼。喏喏，拿去。」

矮人故意装作嫌恶一般笑着，同时将手边的一瓶没开封的酒抛给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壮汉。

「好啊，雷文，五十年的艾菲奇诺葡萄酒。」

杰森稳稳接住酒瓶，用手指就拧开了瓶塞。顿时，整个房间酒香四溢。

「可别在会议前喝高了，大块头。」瑞文拍了拍这个大只佬的肩膀，「你的伙伴呢？」

「去和蒂西亚大人商议作战方针了，估计是和大人物待在一起吧。」

杰森耸耸肩膀，「等我们几个都到齐了，会议才会开始吧？」

「勇者大人与圣女都会来？」

「这不算重点。我在猜那位『优奈』会否派她的人前来？」

听说优奈就算不参与正面战场，也会在对抗杰尔巴德的时候参与作战。

但这消息也是从城镇的高层人物口里问出的。若优奈有意关注这场战争的动向，并且派她的队员前来，或许还能问出她是否有参与正面战场的意图也说不定。

比起询问城镇高层，还不如直接询问优奈会准确的多，毕竟在场众人都不相信神殿的人员，而谣言又是从那里来的。

「那么，就来交换一下情报好了。」瑞文在沙发上坐定，待杰森与矮人都落座，他继续开口，「首先我们来看看手里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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