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讲故事。

古往今来，想必没有那个男主角会因为「回家给妹妹做饭」这种理由而中断约会吧。

因此陈司傅认为自己肯定不会是那个青春小说中主角。

怎么可能会有我这种这么现实的男主？

好吧，陈司傅也认为接下来自己所做事情，在外人看来会很渣。

“我的妹妹，陈司卉，有一种怪病，她会害怕陌生人。”

在陈司傅家的院子里，少年言简意赅地对少女解释着。

“所以……”陈司傅其实想，先不让少女进屋。

“看得出，在你心中，她比我重要多了。”

陈司傅感到了有点愧疚，少女这种这种被重视的人不重视的感觉……

想想都难受。

所以，陈司傅很不喜欢人际交往中复杂的部分。

有些事情，说出来很伤人，但事实怎样就是怎样。

在陈司傅心中，小卉确实比这个在他旁边的少女重要。

他不是不懂，一些话最好不要说出来。

不挑明，你好我好皆大欢喜。

可他寻思着，自我欺骗很好玩吗？

陈司傅可以在无关紧要的人面前伪装。

但他并不喜欢在在意的人面前也这样做，他会说明一切，摊开一切，同时也为他的所作所为负责。

……

“所以，你先在外面等等吧。”

“没关系的……”

陈司傅推开家门，自己进去把少女关在门外。

“小卉？我回来了。”

没人应答。

“小卉？”

随后，陈司傅在沙发上看到了正在熟睡的妹妹。

还有在茶几上摆放的一盒饼干和一些零食。

看来因为陈司傅回来晚了，已经饿了的小卉自己找了点东西吃了。

吃饱了，自然就想睡了。

陈司傅细心地抱起小卉，把她送到了卧室里。

之后想起了还在门口的少女，又来到玄关打开了门。

“她睡着了，你可以进来了。”

可是外面空无一人，他疑惑地上下左右到处看望着，却在自己沙发上看到了少女。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陈司傅有些好奇。

“你可真粗心啊，我都说了不能离开你身边，你还把我关在门外。”少女拿起茶几上的零食，一边吃着一边说着。

“额……抱歉……这个……我忘记了……”

少年诚挚地道歉着。

随后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少女坐在客厅沙发上抱膝看着少年忙碌着做了三菜一汤。

一直到最后，小卉都没有醒来。

陈司傅弄完一切后，拿出一张纸抽出笔来写着什么，少女看到后，问道：“你做得饭菜，分量对于两个人来说，未免太多了。”

少年停下了笔，意识到了对方理解了他的用意。

果然他听见少女对他问道：“你是想傍晚不回来吗？”

陈司傅刚想承认，又听见少女说道：

“我记得，很久以前，我是有朋友的，她经常和我在QQ上说话，那时我成绩很好，所以她经常向我问问题。”

“可我感觉自己好像只有这一个作用了。”

“我有一天问她：为什么只找我问问题呢？”

“后来，她和我说话的时候，总会带着很多很多有趣的话题。”

“可是那些话题，我并不感兴趣。我深深意识到，我需要并不是补偿。”

陈司傅一瞬间就理解了，他停下了手中的笔，放弃了给小卉留纸条说「我晚上可能会很晚回家，你乖乖吃饭睡觉。」这一句话。

少女说得没错，他打算好好陪她玩一下午。

但这种行为，只是他愧疚下的补偿而已。

好麻烦啊！陈司傅心中抓狂着！他知道少女需要的更近一步的关系，甚至距离为负数都没问题。

可问题是，他真的真的真的对少女的感情没有那么深。

感情这种事，最怕的就是双方不对等。

如果陈司傅很渣，那么他肯定很乐意来个不负责的接触。

可他并不是，也不能自我欺骗去亲密接触少女。

因为「做个有道德有底线好人」，这种听起来纯洁又可笑的梦想都可以说是他的一个人生追求。

他认为自己要是越界了，自己会一直讨厌自己的。

毕竟他连一句真挚的「我喜欢你」都说不出。

这种喜欢，是真挚的，无关外表，无关内心，无关一切，看着你，就想发自内心说出的「喜欢」。

他说不出。

欺骗自己也说不出。

……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也许是她看出了陈司傅的纠结，平淡如水地说道。

“不用那么麻烦的，我只想好好看着你，去哪里并不重要。”

“看着你，陪着你，在哪里都无所谓，等夕阳西下，等明天到来。”

“等一切都结束。”

“你暂时当我不存在吧。”

说完，陈司傅看见少女的身上泛起淡淡的荧光，还不等陈司傅反应过来，少女就由实体变得虚幻，最后消失。

陈司傅不知为何感到不妙，他知道少女还在屋子里，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离开自己身边。

可有时候理性会压不住感性的。

他开始慌了，来到少女坐的沙发前摸索着，果然摸到了少女的头发。

她隐身了。

陈司傅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呢？

少年对少女几乎一无所知。

他只能也坐在沙发上，陪着发呆。

期间小卉也起来了，看到哥哥没去上学还跟一个木头一样坐着，打着哈欠发出了自己的疑惑。

陈司傅笑了笑，不留痕迹地转移了妹妹的问题。

一坐就是一下午。

陈司傅的家还是如平常一样温馨，小卉开开心心吃着哥哥用心做的晚饭，和妈妈每天打电话聊天，看几集动漫，和哥哥互动玩游戏，最后睡觉时还缠着哥哥要求说故事。

“真好呢。”

陈司傅躺在床上时，听到了耳边有声音传来。

这让他意识到，此时少女也躺在他身边。

“你是说小卉？”

“是啊，真好呢。和我一样，被这个世界恶意对待着，可她比我开心多了。”

“我很喜欢她呢！”

陈司傅感觉现在要是和少女说话，那肯定到处都是雷，自觉不会说话的他，决定好好听着。

“你也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还带着一丝撒娇的腻味，这让陈司傅有些放心了。

陈司傅之前哄小卉睡觉时，讲了一个数羊的故事，大意是他昨天睡觉前数羊数错了，结果被数错的那只羊很生气，跳出来责备陈司傅，然而陈司傅更生气：我数羊是为了睡觉，又不是真的要数对。

随后一人一羊开始撕逼问候爹娘……哦，不不不……是互相责备。

故事最后，是他和小羊都认识到错误，开始携手一起数羊，直到他睡着。

很清新的一个故事，小卉被哥哥和小羊撕逼内容逗得哈哈笑，很满意地放过了陈司傅。

现在轮到少女缠着他讲故事了，看来她也像体验一下那种感觉。

讲什么好呢？

陈司傅知道童话从来都不是美好的，格林童话一开始的版本充满了黄暴，经历广大人民群众多年的修改，最后才有那一篇篇美好的故事。

陈司傅讲给小卉的那个故事最初版本也是如此。

那个故事源自他的一个梦，最后的内容是他说不过小羊，把对方给炖了。

陈司傅还记得很清楚，自己因为不会炖，结果吃得一嘴羊膻味。

在脑中思索了一下，陈司傅又想到了一个自己的梦，稍微修改了一下，说了出来：

——————————讲故事的分割线————————

国王对自己出去游玩的女儿说：孩子，记得晚上回家时走另一条路。

公主：父王这是为什么呢？

国王：因为路上有不一样的风景！我希望你能为我摘一朵流樱花。

孝顺的公主回家时走向了另一条路，为自己的父亲摘了一朵美丽的流樱花。

公主很高兴，她还看见了这条路有很多草丛。

可是王国所有的草丛都被巫师施法了，只要人蹲再里面，那么外面的人无论靠得多近都不会发现里面有人。

（说到这，陈司傅一直认为有这种设定肯定是因为自己玩多了某个游戏。）

所以，一个贵族派一个坏蛋去劫持公主，想要得到她。

但坏蛋很紧张，终于在一片漆黑中等来了一个身影，却不小心动了一下。

公主发现草丛动了，什么也没看见，她以为是天黑才看不见。

她好奇地走向草丛。

坏蛋一跃而起！

被骑士打倒在地！

原来，贵族的阴谋在被国王知道了，才让公主回家走另一条路。

平常的路，是由一个英勇的骑士来代替公主。

那公主呢？

草丛里跑出了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等到回到城堡时，国王告诉公主：我已把你许配给了一个人。

公主：他是不是一个英雄？

国王：是的。

公主：他会不会有一天踏着七彩祥云来救我？

国王：我的孩子，现实中哪有七彩祥云？不过他确实救了你。

公主：太好了，那他是谁呢？

————————

说到这里，陈司傅听见少女说出答案：“骑士？”

陈司傅确实想这样说，可这样一说不就落入了俗套吗？

所以他决定不做修改，直接把原版发出。

————————

国王：是贵族

就这样，公主嫁给了贵族。

贵族开始变得对国王十分忠心。

那骑士呢？

他吊死了坏蛋，被判故意杀人。

他一直高呼：这是国王让我做的！

人民并不信他，议论着：他这么丑，一定是故意杀人，还诬陷国王，简直该死。

所以，他被吊死了。

看完了行刑，人民又兴高采烈地去看公主的婚礼。

议论着：贵族很帅，公主很美。

……

讲完故事后，陈司傅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一个温热的身躯抱住了，随后又感觉肩膀一疼。

少女咬了他一口。

“为什么你给我讲的故事这么……不美好？”

听到少女越带怨气的话语，陈司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口嗨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陈司傅很想甩自己一耳光。

如果少女没有事先听见他为小卉讲的治愈系故事，那么讲这个致郁系故事那没什么。

可现在有了比较！

陈司傅感觉，可能她现在心情又不好了。

他决定来要挽救一下，挣扎一下，看看能不能忽悠一下。

“其实我是有深意的！”

陈司傅带着深沉的语气先声夺人。

很好！她被震住了！感觉到少女停止了调情一般的轻咬，陈司傅心中一喜，又接着说道：

“因为世界本质上就不美好啊……不可否认，真善美是存在的，但那都是有限制的。”

“没有人敢随心所欲地一直对所有人好。这样做的人，迟早会被他人教做人，渐渐的也就灭绝了。”

……

“有一句话说得好，先人半步是天才，先人一步则是疯子。”

“你能看见那些恶意，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因为这个世界一直在朝着恶的一面堕落，你只是比所有人都早接触了而已。”

“为什么这样说？”

看见少女有了兴趣，也顺着他的思路来询问，陈司傅庆幸的笑了笑，说道：

“打个比方吧。律法！完善的律法看起来是不是秩序的进步？”

“其实并不是。”

“一条条律法，就像一道道枷锁，它们封印住了人性中的恶意。”

“可是啊，看过小说动漫的人都懂，怪物被封印了，还不是迟早会出来？”

“封印有个屁用！治标不治本的玩意。”

“人天生就是会向恶的一面进发。”

“在远古时期，人可以吃人，这很正常。”

“后来认为这是恶，确定了吃人是「恶」这种规则，这可以算是一条锁住「食人」这种恶习的枷锁。”

“同样的，人类之初，偷窃，殴打，杀人，放火种种律法上不允许做的事情，仔细想来，在被立法确认为「恶」之前，这些行为都是可以做的，并不属于「恶」这一范围！”

“恶的范围一直在扩大，法典的厚度也证明了人性的丑恶。”

“现在，虐待小动物虽然可以做，但也已经被人们当做恶行了。”

“我想，也许几百年后，在大街上吐口水也是一种严重的恶行了！那么虐待动物还不要被关进牢里？！”

“甚至历史学家还会惊叹2019年的古人，也就是我们，是如此不文明，竟然会随地吐痰！还有虐待动物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

“就像我们唾弃厌恶奴隶制一样。”

“可奴隶制在古代不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所以说，恶的范围一直在扩大，反之，善的范围一直在缩小。”

“我很难想象，在千年以后，现如今做一个圣人的标准，才能被称为「善良的人」的时代。”

“如果不是这样的社会，那就更糟糕了。”

“那代表着，人类设定的枷锁终于封印不住恶意这头怪物了。”

“那会是一个彻底崩坏，人性彻底释放的世界。”

……

陈司傅发现隐身的少女一直静静的。

很好，就是这样！虽然夹杂了很多私货，可是……他忽悠过来了！

“这个世界……注定滑进深渊，可笑的是，滑进深渊的前一刻，这个世界表面上还是秩序的，美好的。”

久久之后，少女发出了一句嘲讽性质的感叹。

“嘛，这个嘛，也不用太担心了，我说的都是千百年后才有可能的事。”

“并不是说这个。”

“那是说什么？”

“虚幻界……”少女扭捏了一下，没了下文。

接着她在陈司傅耳边吐着热气轻声说道：“没什么……我们还是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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