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逢魔之时

原道萱抱着自己的猫在回家的途中发现了商婠婠。

这并不是巧合，而是因为那片区域真的太显眼了。

商婠婠周围的空间被现实暂时隔离了，在所有神秘生物的感知中，那里就如同夜间的萤火一样明显。

原道萱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虚幻界一个怪物正在同化她。

她的影子变成了不详的黑影在一点一点缠绕着她的身躯，虽然现在的商婠婠还是一个看起来精神很疲惫的女孩，可接下来，她会被黑影包裹成一个茧，新的怪物就会在茧中孕育。

这是怪物们一种增加数量的方式，一般只有高等存在才能这样做。

原道萱知道现实就是一个碧池，现实是不会阻挠同化行为。

至于所谓的一条生命的消逝……抱歉，这都不在考虑之中。

所谓的修正原则，保证的也只是现实平稳的运行，如果有选择的话，现实比虚幻界更想消灭全人类。

“你…真的不管她吗？”

猫都看出来了，那个名为“商婠婠”的女孩子即将迷失自己……

“和我无关。”

猫有些怂，它感觉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触主人的霉头。

下午，她们只是远远看着陈司傅和他的朋友吃饭……或者说约会。通过猫的能力，原道萱还是知道了少年的思绪。知道了那时他其实很放松，也有些快乐。

嗯，这就行了。

“为什么你不上前问问他呢？你本来就有这种权利。”那时猫这样问自己的主人。

它很希望自己主人可以站出来，可结果等来了这么一句话：

“他开心就好了……”

猫知道这话不是反语，而是实实切切的表面意思。

“万一是一个误会呢？！”猫还是不放弃。

“那不更好？去质问……没什么意思……我不在意的。如果是误会，那更好了，也就不用去问了……总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

猫记得那时原道萱的表情……嗯，是“毫无表情”。

这不过是强行的无口罢了。

“你还是很难受吧……就和刚才的那个女孩一样。”

猫一直都没有道破，它还知道自己主人心中隐藏着满满的嫉妒……

现在猫感受到了，在不远处，那个安静地走向迷失的女孩身上开始有了初步异变的气息。

她并没有成为某个怪物的食物，而是在被同化。想必过不了多久，一个新的怪物就会出现吧。

这个善良阵营的精灵依旧在劝说着自己主人：“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孩滑进深渊吗？”

猫儿的语气很低也很弱，它知道自己这样说很不好，就像圣母婊一样无能，一样有种道德绑架的味道，甚至拯救对象还是自己主人的潜在情敌。

可它真的无法违背本心，在少女怀中，它仰头看着自己的主人：“没有第二个人类会和你一样了，她要是被侵蚀了，下场只有失去灵魂成为彻头彻尾的怪物。”

原道萱没有回话。

她的心还是冷的，没有被猫的话语激起一丝同情。

猫有些急切的心也迅速冷却了下来，耸拉着脑袋很是丧气。

原道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不断被怨恨纠缠着的小女孩。

她也挣扎过，她也呐喊过。可惜，她从来没有等来拯救。

“我不想救她。”就像在说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少女平淡地说着绝情的话。

“而且，我也救不了她。”她还想。

人们总是认为，同样受苦的灵魂会彼此善待，然而，这都是误解。

猫感受到了少女心中的愤懑，心中想道：“性格真差啊，看来今天的事情还是给了她很大的刺激……”

猫整理了一下语言，轻声细语地请求道：“那能不能放我下来呢？我还是可以安抚她的，虽然没有用处，但至少能让她……安详一点。”

原道萱沉默着将它放在地上。

“不用等我了……我认识回家的路。”

看着离开的小猫，原道萱突然跟上来将其抱起，开口说道：“一起去吧。”

猫被这操作一下子弄得有些懵了！

口嫌体正直？

怎么可能？！

也许是察觉到了猫的惊讶，原道萱开口问道：“我是不是很让人讨厌？”

“我不想他和那个「朋友」在一起！就算两人没什么也不想！”

“我也不想救人！看到她快要死去，我感觉…感觉…”

“有些高兴。”猫为她说出了后一句，“那你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本心呢？”

“他不喜欢。如果他现在在的话，肯定会救人吧！就算救不了，他也会努力一把而不是不闻不问吧！”

“他又不知道你见死不救！”

“可我知道我做了什么！我不想有一天让他知道我其实性格很恶劣，我想在他面前永远可爱善良……你说，我是不是很虚伪……告诉我……你们会对我失望吗？”

………

“你知道吗？【你让我失望了】……这句话其实很傲慢，因为潜意思是：你没有按照我的想法做。

“我不是人类，我不会犯这种错。”

“谁都没有资格要求你善待这个世界。”

“除了你自己。”

猫发现她们已经和商婠婠很近了，猫看着少女有些欣慰地咧着嘴笑了。

你还是选择了善良。

虽然你不情不愿的，虽然这份善良满是瑕疵……

可是结局总是好的不是吗？

……………

日暮，黄昏，逢魔之时。

无人的街道，有着一个即将迷失的灵魂。

散乱的长发遮掩住了她的目光，此时她无精打采地蜷缩在长椅上思索着一个问题。

但就算是这样安静地她还是被人打扰了。

这让她感觉到十分烦躁，有种血腥的想法直冲脑海！

但下一秒就被她压制下去了。

“不对！不行！我怎么能那样做呢？！”她心中反复质问着自己。

安抚了内心的躁动，她费力地抬起头颅，透过厚重的发丝，她看见一个陌生的身影遮掩住了稀薄的日光。

“听说在黄昏之时，世界的轮廓会变得朦胧起来。”

稚幼如孩童的好听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内，这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将她最后一点不好的想法压制下去了。

即将迷失的灵魂被勾起了兴趣，她好奇地问道：“朦胧？那又会怎样呢？”

“这个时候总会有各种魑魅魍魉出现。所以啊，小孩子要听话，天快黑了就不要出去玩了，不安全！”

这话怎么像是忽悠呢？还有，用那种孩子一样的语气说别人是小孩子，实在是违和满满呢！

不过……

算了算了……快迷失的灵魂想着。

她对于欺骗小孩子这种每个大人都会做的事情并没有太大抵触，就像曾经数次被恐吓「再吵，就把你丢出去喂大灰狼」的小孩一样，他们长大后还不是依旧延续了这种传统，反正有效就行，又有多少人在乎小孩子是不是真的信了呢？更不会有多少人在乎那些苦苦等候信了人类邪的大灰狼呢?

额，这都不重要了。

她要思考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是谁」。

不知为何，她认为这个问题很重要很重要，而且她在被打扰前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苦思冥想之中，她又听见了与刚才完全不同的声音：“你好。”

接着一只白嫩的小手替她拨开眼前的发丝，整理好散乱的头发后，露出了一张好看的苍白容颜。

同时，迷失的灵魂也看清了伸来的这只手主人的样貌。

那时一位少女，她抱着一只白色的猫，面容冷清，但衣服和她的表情很不搭，因为怎么看一身浅蓝色的幼稚裙装都应该是小孩子穿的。

啊嘞……她好像就是一个小女孩……哈哈，她的气场都让我产生错觉了！

不过，夕阳下被拉长的身影笼罩着对方……

这一幕让迷失的灵魂感到很熟悉。

同时，她也有了一丝羡慕。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她的身材真好真修长……一点都不像我…这样无法伸展身躯了，都要像猫一样缩成球了……

在对方的阴影中，她又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

“你好……”她也回应道，心情有些紧张。

“第三次见面，我叫原道萱。”

“第三次？”

“严格上来说，这是第二次。因为第一次我们连话都没说过。”

“哦……那好，我不记得我是谁。你说你第二次见我，那你认识我吗？”

“认识。”

“那么我是谁呢？！”

“告诉你毫无意义。你以为你是你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你了。当你认为你不是你的时候，也许你才是你。”

“好复杂的样子……算了算了……嗯…每个生物总是要一个称呼不是吗？我需要一个名字，你还告诉我吧！”

“你的名字……”

“什么？”

“……”

“为什么你张口说了，我却什么都没有听见呢？”

猫和原道萱都知道这是为什么。

虚幻界的生物，无论是怪物还是精灵，除了一些特殊或者强大的存在，其他的都没有名字。

所以第一步，商婠婠丢失了属于她的名字。

“……那就没办法了。”少女摇了摇头很遗憾地告诉对方，“那个名字不属于你了。”

“唉……算了算了，你和我说说我的事情吧。”

“在很久以前……”少女停顿了一下，开始低声问怀中的猫：“我和她多久之前见过面？”

“9月2号，20天前。”

“大半个月前。”少女说。

“嘿！我听见了哦！你有一只会说话的咪.咪！原来一开始的话是你说的呀！”

“不要见一只猫就喊「咪.咪」！我就奇怪了！全国的猫都叫这个名吗？！那是不是是条狗子都叫「啜啜啜」？”

“嘻嘻~小狗是【jiojio】啦！”

被小猫咪这一插话，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愉快了。

不过她没有看见少女和猫的笑容，这让空气中开始有了尴尬气息，她停止嬉笑，回想起刚才的对话：“不过……才大半月……也不久啊！”

“那是对你来说的，对我来说已经是很久很久，像是十年那么久。”

“然后呢？”

“我忘了。”

“你怎么忘了呢？”

“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了，至少对我来说已经十年了。”

“很难理解……”

“那就不用理解了，而且我来也不是为了和你聊天的。”

她看见对面的少女放下了猫，从胸腔中拔出一把长剑。

这下气氛真的彻底改变了！

风停止了。

一股铁锈的气味迅速弥漫开来，还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阵阵彻骨寒意！

“你，没有救了。我能做的，也只是保留你最后一点人类的尊严。”

迷失的灵魂感到了死亡的味道，可她没有挣扎，而是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问道：“你要杀死我吗？可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的存在即是错误。”

“……原来还真的有人活着都是错……你说，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没有人喜欢我？”

“咦？！为什么我会思考这个问题？”

少女手中即将带来的终焉的长剑缓缓抬起，看着无谓迎着死亡的女孩说道：“我不讨厌你，但我也不喜欢你。”

“对于你的问题，我只能说：你不是猫。”

“你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喜欢你。记住，你是人，总有人会不喜欢你，这很正常，尽管这份正常带点悲伤。”

“再见了，……”

长剑划过，鲜血四溅！

而缠绕着商婠婠的黑影突然发出一阵尖啸的声音！

接着那些黑影又组合起来显现出一张狰狞又扭曲的脸，用污秽的语言吐出几个单词：“你……死！”

原道萱提前堵住了奈布的耳朵，而弱小的猫也很自觉地禁闭上了双眼不去直视那个强大的怪物！

少女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那充满精神污染的怪物投影，长剑第二次轻松挥过，直接将这个丑陋投影粉碎！

感受到怪物的气息，猫就第一时间知道对方是谁了。同时它有点后悔，也有点自责。

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睁开眼的猫神色复杂地说道：“是贪婪……你又和一个人类原罪结仇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上次我就干掉了一个。”

“我真的感觉你对虚幻界一无所知……”

“嗯？”

“七原罪每一个都有无穷无尽的个体，有的弱小，有的强大，但它们都只共用一个意识。”

也就是说——集体意识！一就是万！万就是一！

原道萱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个导致她初中班长死亡的色欲……在少女的记忆中…它很强大，而后来她杀的色欲……很弱小很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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