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查呼日记（节选）

P镇1年1月3日

我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有人看这玩意，但不管有没有人看，都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信息的主要目的说到底就两个，传得久与传得远，没有人看的东西写出来，那就是一只拥有最动听的声音的鸟却从未被人听到过，那就等同于不存在；另一方面，周国平说过：“读者的无形在场便不可避免地会改变写作者的心态，使他有意无意地用这个读者的眼光来审视自己写下的东西”。如果我写出来是给人看的，那还写的是我的东西吗？我还能自觉地我手写我心吗？

咳，还是就这么写下去吧，反正我就是写着爽爽的，毕竟写那些宣传类的真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爽够就行了——这个时候估计阿P要骂我没有认真对待文字，没有把文学上升到人类、宇宙、世界的高度，表面上很PASSION实际上是违反了PASSION，如果这能算是文学的话。当然，在日记里，不需要时刻跟着阿P走。不不不，倒不是说我多不愿意依从阿P，但是很明显，我不可能脑子里永远和他想得一样。

以上可以算作序，等等，日记还需要有序的吗？

P镇1年1月4日

乱套了！乱套了！这个审判是什么鬼东西！伯克曼说过：“法律必须被信仰，否则形同虚设。”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有许多人认同“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种说法。本来P法典就没多少群众基础与认可度，现在先来搞个审判，不是更令人厌烦吗？不明白阿P怎么想的。

希望史正天和我把他们放了是正确的吧，咳，还是想想怎么把P法典宣传出去吧——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啊查呼！

P镇1年1月5日。

牢骚太盛防肠断 牢骚太盛防肠断 牢骚太盛防肠断 牢骚太盛防肠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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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镇1年1月10日

我到现在都觉得史正天说得对。路牌这玩意，到底是为了百姓弄的，还是为了PASSION弄的？

只是，都三天过去了，阿P还没有任何批示吗？他不是除了钱越来又弄了个秘书的吗？所以说他那个文件应该算是秘书起草的吧？不然他哪来的脸面写自己是“伟大的先锋改革者、P镇人民的精神导师”？国人自古以来提倡自谦，对别人，则是死命地夸。

说到秘书，我想我也需要来个副手了。当喉舌实在是太累，字斟句酌，深思熟虑，“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宣传。哦，顺带一提，喉舌是中性词，我真的没有自贬。更别提还有那个“无言”跟我们对着干了——他又写了许多打油诗，还挺有水平的，而且一看就比较老练，我甚至担心我要输过他了。看来自己还是太嫩了啊！

是啊，自己确实没什么宣传经验，但是精神教育与宣传办公室（阿P为什么不直接叫教宣部，起这么个老长名字）的活还得干下去，也许是害怕那个狙击手的笑话成真吧——万一换个水平更差的怎么办。“在战争中学习战争”，说不定总有一天我能八百里外一枪崩了机枪手的狗头。

P镇1年1月18日

物资准备与整理办公室，不，日记里用得着这么正式吗？BE阿P那边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终稿了，但是为什么阿P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在忙什么？再忙有我和史正天这种光杆司令忙吗？

算了算了，这几天都在忙这个，就不提了，来气，要不然又要写上二十遍“牢骚太盛防肠断”才能冷静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一件小事，可能是等阿P最终意见下来等到胡思乱想了。

那是我在刚来P镇办公室的时候，叫人清扫，保洁那边的人说了一句“不管镇长换成谁，都需要保洁工作。”

如果我没记错，那个新秘书应该是当地人，而非我们带过来的人。我们这边人数实在太少，基本上都是去做各个办公室的长官。当然有些本来跟我没关系的，我也就不在乎了，哦有一个是最搞笑的，我也是和史正天闲聊知道的——工业发展与繁荣办公室，里面总共只有两个人，是一个黑人和一个白人，而且两人是……同性恋。据阿P说这是为了体现PASSION人群的多样性与多元性、包容性，任何人、任何种族、任何性向都能投入到PASSION事业中，符合政治正确的要求。而且一黑一白，恰好组成了太极图案，体现了PASSION事业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原则。然后呢？问题来了，P镇几乎没有任何工业体系，后面发生了什么，和谐起见，大家都懂，都懂。倒还真是个太极。

言归正传，这句话实际上说出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想是P镇的致命问题——官少吏多。我和史正天还有BE阿P的办公室目前是光杆司令，但其他办公室已经有好几个下属了，今后肯定会更多。如果我们算是官的话，那些下属就可以称得上是吏。古代衙门是流官制，流水的县令铁打的衙吏，往往导致捕快比县令更有经验与水平，甚至新县令上任前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当地小吏办案程序。《儒林外史》里，潘三、秀水差人、翟买办不就是明证么？潘三的本事大到能让匡超人进考场做枪手，而说实话，古代官府的实际权力，多半掌握在这群吏中。衙门这碗饭，可是能吃上一辈子的。都说“乱世饿不死手艺人”，乱世也饿不死小吏。

我想，阿P这文件估计是卡在新秘书那边了。说到底，即使我们这边个个都是心向阿P，那群吏也难说。如果这样的话，P镇未来如何，真的难说。更何况，难道来这边的人就一定根正苗红吗？我不敢打包票。没有人敢。必须留待观察。

也许宣传能让更多的小吏支持PASSION，但是，观念这种东西，真的是如此简单就能转变的吗？

算了，查呼，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剩下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P镇1年1月23日

我不知道阿P怎么想的，居然想把警察撤了！说什么警察是政权暴力的象征，体现了对人民的压迫、对自由的扼杀、对PASSION事业的亵渎，一定要废止。我呸！等他哪天去买那个狗屁豆腐西施的豆腐发现人家被先奸后杀试试看吧！我倒要看看百姓要的是PASSION，还是安全！

温良恭俭让，温良恭俭让，即使是日记里，也不能说脏话。呼。*龙门脏话*

P镇1年1月24日

我算是明白了。在阿P眼中，钱不重要、安全不重要、社会福利不重要，自由思想、独立人格重要。是，我承认，但是不可能所有人都能达到，更何况，连生活能力都没有的话，又奢谈什么自由与独立？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但是前提是他的稿费足够养活自己还有余，吃人家的也不嘴软。

我本来今天打算找他说路牌的事的，但是一进他办公室，看他在看刘瑜，我就不敢多说什么了。

P镇1年1月29日

如果新旧势力共存，新势力推翻了原有的上层建筑，却没有能力建设新的上层建筑，我想结果就是重新回到原有的上层建筑——即使是冠着新上层建筑的名头。

阿P给我们的指示越来越多了，他刘瑜的书都快反烂了。理论谁都会写，但是理论能不能实现是另一回事。我现在真的不知道PASSION能不能实现，因为阿P不用考虑实际。但是，我依然得是P镇的官。

P镇1年2月1日

我错了。与其抱怨，不如埋头苦干。也许只是难以理解，但是未来依旧可期。“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嘛！

P镇1年2月2日

一个月了，阿P，工资呢!

P镇1年2月3日

终于，文件下发了。虽然……算了算了，一锤定音蛮好的，要不然再吵下去烦都要烦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样算了吧。牢骚太盛防肠断，牢骚太盛防肠断。

P镇1年2月4日

要出事了，要出大事了。

阿P今天没有掏出刘瑜的书。是村上春树的。

问他为什么，他说：“PASSION事业投影到政治上终究是肤浅的、不实际的，只有深入人类本质情感，才能真正实现P镇的PASSION。”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反正，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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