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倾尽天下

夕阳日暮已经渐与远山叠影重合，逐渐变得晦暗不明，温暖的余晖散去，乍暖还寒的春风吹拂而来，掠起行人衣袍长袖，落叶轻舞旋转落下。

昨夜春雨湿意渐褪，但解不开融不掉的少女愁绪，却如同春风里的微寒般缭绕浮沉。

御神白稚女只是想喝酒了而已，想要喝酒需要买酒，这是实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之前长街里的这片地方，应该是来了一个相当厉害的红衣姑娘。

她有些在意，所以想要过来看看，却没想到对方早已离开，而自己已经来晚了。

既来之则安之，买壶酒再回去便是。

她有个就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习惯，这个习惯她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但就像是以前的她，曾经爱上过一个黑衣少年那样，时至今日很难忘掉，也像是酒瘾般戒不掉了。

很多时候她都会想，会不会是因为那个黑衣少年，自己才会爱上了喝酒这种东西。

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很小吧，每次和姐姐一起刺杀结束任务目标之后，那位黑衣少年便会出现，他会哈巴狗一般的搬来两只小木板凳，支架起一只冒着柔柔火光的暖炉，上面热着他新酿来的绿蚁酒。

据说绿蚁酒是从神国传来的酿酒，神国便有诗人为这酒尽兴而诗云：“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绿蚁酒最大的优点就是便宜简单，不矫情不珍贵，喝起来十分豪爽。

而这个喜欢给她热酒的黑衣少年喝酒的时候，却总是一小口一小口，看起来文文雅雅的，就像是在溪边喝水的麋鹿一样。

她很喜欢。

那是一位至今都让她魂牵梦呓的黑衣少年，两个人是在一次任务里相遇的，他的身边有着一只全身漆黑的小狐狸，那只黑色小狐狸似乎没有名字，但似乎也有名字，总之他们之间的语言交流方式，很神秘也很复杂。

而那只全身漆黑的黑色小狐狸，也仅仅只听那个温柔黑衣少年一个人的话而已，她想抱抱都是一种奢望。

一开始，年纪尚幼的御神白稚女很是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话语，直到那个温柔的黑衣少年，微笑着摸着她的小脑袋说：“想学？我可以教你呀。”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应该是十二岁那年，那种神秘复杂的线条文字，她认真地学会了不少，尽管有些生涩，但最起码的日常交流，她都可以做到了。

她真的很为此开心。

每次她像是一个刚学走路的孩童般，撑着下巴跟那个温柔黑衣少年学习那种古怪而神秘的交流语言的时候，她的姐姐都会坐在火炉边的凳子上大声笑话她。

“稚女，安心，这家伙是不可能带你走的啦，人类都是很无情的东西，男人更是无情，谁知他说的是什么鬼话，稚女你是生来要当皇帝的女孩哦，跟他这个落魄无家的游子闹闹玩得了，被伤害哭了，姐姐可不管你哦。”

那个时候，那名温柔的黑衣少年，就只是坐在火炉边，轻轻地看着她而微笑，并不言语，晚风打落夕阳，又拂起他鬓间垂落的黑发。

御神白稚女总是喜欢安静地看着他。

一看就是一天。

一记就是一生。

“姐姐，你不懂的啊，人之所以会觉得孤独，是一直在等待着和某人相遇的啊。”

“我似乎觉得我好像遇到了。”

她对着晚风，傻傻地呢喃道。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这世上最漫长的痛苦。

海底月，捞不得。

眼前人，不可及。

仔细想想，以前他总是喜欢摸着自己的头，温柔地对自己说：“稚女，喝酒不好的哦，我们那边的女生都是不可以喝酒的哦，因为在城市里的夜生活是很乱的呢，女生喝醉了酒忘记了回家，就会被坏男人抱走做些不好的事情，世界欲望千万种，总有人用最肮脏的方法，去做最低贱的事情，我们不能向他们学习哦，我们要一起好好学习天天上上。”

“稚女。”

“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哦。”

于最后分别之时，他如此说道。

耳侧似乎又传来了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夹着晚风，每一说话的时候，就会飘舞起细碎的落樱花片，悠扬地飘落在她刚及肩的少女银发上。

“将来我还能去找你，去喝你热的酒么？”

分别之前，她是这么问的。

“当然可以啦！”

“稚女！等你当上了皇帝，我还会回来找你玩的，到那时可别嫌弃我啊！我会带来更好的酒！我们一起喝！然后我们一起把最好的美酒倒进你管辖着的万里江海里！赠饮给由你所统治疆域里的黎民百姓！！！到那时！我们一起倾尽天下好不好！”

她孩子般用力大吼：“好！我等你！”

“稚女！如果将来有人问这酒是谁的！你一定要大声地告诉他们！这是我和稚女一同酿造的酒哦！稚女你从小就长得好看，比我家乡的万里樱花之道还要好看，你将来一定会嫁给很厉害的人呢！”

她看着他的背影，大声地喊道：“一定会的！”

黑衣在晚风中轻舞。

黑衣少年的稚嫩嗓音，已经变得像是男人般那样成熟稳重，他边走边大声笑着呼应道：“稚女加油啊，我要去找我的女人了！她和你一样，都喜欢练剑的哦！虽然她练得笨呆呆的！没有你厉害！但谁让那个笨蛋是我的女人呢！”

——原来他有喜欢的女人了啊。

时光忽然变得寂静而沉默。

她想说很多，也想问为什么，到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到最后她什么也没问。

十五岁那年的御神白稚女，站在一株漫天怒放着的樱花树下，目送着黑衣少年离开，樱花混着她脸颊清泪飘落在地，她只是大声笑着挥着手对他说了再见：“那就后会有期啦。”

于是那位黑衣少年，抱起那只黑色小狐狸，提着一把破损不堪的黑刀离开了。音讯全无，不知归期。

于是她转身望向她的姐姐，紧紧地咬着嘴唇，憋着不想哭出来，最后她还是扑到了姐姐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樱花落啊落啊落啊。

少女哭啊哭啊哭啊哭啊。

就像是有人唱响了古老的离别的歌。

.......

是的。

喝酒。

每当夜幕降临此地，而又每次于杀妖之前，御神白稚女都要喝上一大壶酒。

手里无酒，前来买酒。

茶馆有人，是否那人？

她根本一点也不知道。

她感受到了名为‘同类’的气息，于是她的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这是一个真的不能算做‘好’的决定。

因为她很快就会知道，她现在走还来得及。

历史的车轮无情地转动，谁也无法让它停下。

却只有一个人可以。

那位无敌生猛，完全能将历史的厚重，轻松踩在脚下的白衣公子，正坐在茶馆柜台上，翘起二郎腿微笑着，想要把她撵走，如此一来两人便可以不用见面。

这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他真的该好好见她一面了。

但命运又岂是这般讲理的东西？

此时他们两个人，谁也不知道，历史的沉重车轮，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就要从他们两个身上无情碾过，而接着，这两人之间的命运，便会再一次被压在一起，直至重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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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本书除‘神国遗迹’‘五千年历史长河’之外的第三大终极伏笔‘黑衣少年’正式上线了，这个伏笔埋得最深，贯穿了五千年中的最后一千年，同时也是新时代五千年历史上下里，历史最为动荡曲折、英雄人物无尽辈出、世界毁灭重造的最后千年时代。

PS2.前方党争严重，超级核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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