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自我

坐在空旷的酒馆中，南霁云一边轻轻啜着杯中的果酒，一边听着面前酒保的长篇大论。

“要说领主大人的事迹的话，你还真是问对人了。说实在的，自从十多年前领主大人上了战场之后，连家里的仆人都遣散了呢。总共也就一百多名仆人，如今知道领主大人真正住址的，恐怕还真不多。说来也是巧了，我的舅舅，当年正是领主大人府上的一位园丁。”

这酒馆还真是冷清。南霁云的目光四处游移着，圣法拉尔的酒馆里可是天天满员，不仅是因为没有公会的玩家都喜欢来酒馆坐坐，更因为圣法拉尔的酒馆正是地下搏击场的入口。相比于这里半天见不到一个人的场景来说，反差可是太大了。

“...托了他的福，我也是知道了领主大人的住址所在。也多亏了我小时候经常缠着他...啊哈哈，好像扯远了，领主大人的庄园，就在崔特兰的北郊，离这里挺远的呢。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恐怕领主大人的住所早就被大家熟知了。”

好在这里的吟游诗人还在，总算是有点背景音乐听...魂临里是没有背景音乐的，只有如同现实般的各种声音，也只有到了酒馆里面，才能听到吟游诗人们的弹唱声。这些吟游诗人倒是没架子，是个酒馆都可以呆，南霁云一度怀疑其实这就是酒馆的BGM...

“等会。你刚才说什么？”南霁云猛然回过神来，“你说到了领主的住所了吗？在哪里？”

“啊？你没听清楚吗？”酒保愣了一下，随即又开始说了起来，“要说领主大人的事迹的话，你还真是...”

“卧槽！停停停！麻烦你说重点。领主大人的住所究竟在哪里？”

南霁云受不了了，这个NPC到底有完没完啊？念台词还要从头念起的？

“哦...那好吧，领主大人的住所，就在崔特兰的北郊，帕拉多恩之森的南部。”

原来有跳过对话的选项啊！南霁云泪流满面，自己刚才耐着性子听那么久是为什么...

“知道了，那我先走了。”扔下一句话，南霁云飞快地离开了酒馆。看着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离开，酒保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转身收拾起了桌面。

果然啊，这些酒保啊士兵啊，都只是微不足道的NPC而已，仅仅有着初级的智能，能对玩家的话语做出相应的反应而已。也只有游戏史上有名有姓的NPC，才有较为明显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要是每一个NPC都花功夫去设计的话，就算是我也很费力的。所以嘛，反正只是为玩家服务的普通NPC而已，有点智能就不错啦。”

虚空中传来主脑的声音。

“那那些高级的NPC呢？他们也只是智能而已吗？”坐在幽灵马宽阔的背上，南霁云的思绪却又回到了当初归魂之地时，那几位剑士长的身上。面对她时腼腆害羞，对玩家却凶狠至极的伊斯；以守卫家园为己任，充满铁血气息的凡尔赛；还有那个虽然不参战，但在她和玩家战斗时，一直用着令人很不爽的目光盯着她的那个亚德里安。

这些看上去和人类别无二致的NPC，也是人工智能而已吗？

“那当然啦。只不过相比于其他NPC他们的运气要好一些，被我用心雕琢过而已。这个游戏世界里，能真正称得上‘人’的，只有你、我和小贝。至于那些NPC嘛...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灵魂。他们的命运，也只是按照安排好的道路，一步步地走下去而已。没有人为他们安排命运的话，他们是无法拥有自己的未来的。”

也就是说，这一切，其实都是虚假的东西了？

无论是对故土的热爱，还是对敌人的仇恨，无数战士在战场上流血牺牲，并不是因为他们心中的大义，只是因为这是被设计好的东西而已。玩家们需要一个战场，于是战场便被塑造了出来。玩家们希望看到可歌可泣的故事，于是这样一段历史也被塑造了出来。说到底，这都是别人给予他们的东西，而不是自己拥有的。

“听你这么一说，突然对蕾切尔的故事又不是那么感兴趣了。”

“所以说你花了半个小时飞到这来，什么都没干又要回去了吗？看上去好蠢...”

“卧槽了，还不是你把我的心情给搞没了吗？算了，来都来了还是去看一下吧...唉，这么想起来果然好蠢...”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来看看自己这个身体的故事呢？

亚飒家族的庄园，虽然面积广大，但是十年来无人打理，却显得有些衰败。穿过生锈的大门，透过繁茂的树木，南霁云看见了矗立在庄园深处的那一座古堡。

“有种夜访吸血鬼的感觉。”

就外观来说，蕾切尔...啊不，她自己的这座城堡还是很气派的。只是，缺少了人气，庞大的建筑看上去总有一些阴森。

“嗯？”

在城堡的入口前，南霁云停下了脚步。她抬头看去，高高的城墙遮住了阳光，投下一大片的阴影。

“这里...居然是一个副本？”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大门，但是却在半空中被阻拦住了。手掌与空气的交界处，荡漾着一圈一圈的波纹，与归魂之地边界处的波纹一模一样。

“是个还没有开放的单人副本哦。需要持有特殊的物品才能进入。”

南霁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身体曾经的居所居然也被狂澜做成了一个副本。既然是副本，那么里面肯定是有怪物的。难道说，蕾切尔离开的这十年里，还有别的东西进来了？

“虽然没有进去的资格，不过你身为主脑，肯定有更高的权限吧？”

“啊啊...没错，如果你一定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进去。不过我之前也说过了，这个副本还没有开放，你进去的话，也是什么都见不到的哦。不过如果你只是单纯想看看自家屋里的装潢的话，我倒是没意见...”

“算了吧。”南霁云摇了摇头。

“我还是回去陪玩家们玩吧，至少那样还来得有实感一些。”

毕竟身陷紧张的战斗中时，也就无暇思考其他了。

...

“A哥，对于BOSS那个技能，你是怎么看的？”公会大厅里，一箭封喉找到了Absorb。

“嗯...”Absorb沉吟了一下。其实这一天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从狂澜的角度看，既然连BOSS都削弱了，自然不会有存心让他们灭团的道理。这么一想，BOSS那招伤害远远超出了正常规格的鬼神乐，很有可能是他们不知何时触碰了灭团点的缘故。

从BOSS多出了老一的技能来看，蕾切尔使用这一把剑的时候，很有可能和老一的战斗风格有些相似。联想到最开始开荒老一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加攻速技能可以打断。说不定BOSS的这一阶段，也是有点不按常理出牌的意思呢？

“你注意到BOSS身上的那副铠甲没有？”

一箭封喉摇了摇头，毕竟他站在远处，视线被其他人遮挡住，怎么可能注意到BOSS身上铠甲的细节。

“虽然不太清楚，可是那副铠甲应该是有减伤的作用的。BOSS刚使用技能的时候，我可以很明显感觉到我的伤害有所降低。”

“不只是这一点。”Absorb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这副铠甲，对BOSS的伤害肯定也有加成！一个单纯的鬼神乐是不可能造成灭团的，她从头到尾就用了两个新技能，其中一个是加攻速的技能，那么加攻击力的技能，肯定只有这一个！”

“我离BOSS最近，所以视角也比较好。我发现，BOSS的那副铠甲是可以破坏的，上次咱们开嗜血撸的时候，只用了二十秒就把BOSS的铠甲打裂了。”

“所以呢？”一箭封喉还是有点不太明白。

“为什么要设计出一个可以被破坏的铠甲？铠甲本身就是用来保护主人的，如果这么容易碎，那还要它有什么用？而且铠甲破碎的样子很明显，难道只是给想表示战斗的场景很真实吗？”

“封喉啊，你看过老一的背景故事没有。”

“没有...”一箭封喉有点尴尬地摇了摇头，其实不止是他，玩游戏的绝大部分玩家都不会太在意剧情，更别提去深挖一个NPC的背景故事了。蕾切尔能有如此高的人气，一部分是因为帅，一部分是因为她突破天际的难度。

“伊斯·莫，帝国有名的狂战士，”Absorb说道，“据说他受伤之后，所爆发出来的力量远超所有人的想象，狂暴战的狂野怒火跟他比起来，什么都不是。既然提到了狂战士，你想到了什么？”

“血量越低攻击越高？”

“准确的说，应该是承受的伤害越多，攻击力越高！”Absorb捶了一下左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铠甲出现了裂纹，正说明它已经不堪重负，这不就是承受伤害过高的表现吗？之所以把铠甲的破坏程度明显地展示出来，不就是为了提醒我们吗？哎呀，我知道了！”

“明白了！”即使是一箭封喉，也不得不为Absorb的分析赞叹，看向对方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丝丝钦佩，“也就是说，BOSS第一把剑的时候，如果我们输出太高的话，反而会提高BOSS的攻击力，也就是说...”

“停手！必须停手！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后面还有六把剑呢，BOSS40秒就会换剑，不管怎么样，只要撑住这40秒就够了。”

“我现在就去把其他人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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