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缓刑幸存者

■4010.06.11.4.05，地下世界，『灰矮人族』先遣队驻地

“呜…呜…”

某个小绿人呻吟着。

“呼噜…呼噜…嗯！？嗯？什么？”

一旁梦中好点头，身材只比小绿人略高，横向发展却堪称「虎背熊腰」的『矮人族』族人突然惊醒，自言自语道。

对于中原人而言，『矮人族』的形象应该是杂乱的棕色头发与茂盛的胡须，矮胖的身材与相对白的皮肤。

七曾听说过矮人的传闻，传闻与上述并无差别。

只是，眼前的矮人…虽然看上去，体型和气质，完全符合。胡子也是过分的浓密。然而，却拥有着炉灰一般的肤色，火焰一般的双眼。

这就是灰矮人，所谓「邪恶势力的矮人」这种印象。

“哼，喂喂，听得懂吗？”

那灰矮人举起胸口镶嵌了某种紫色宝石的项链，对着它说道。

“呜…？”

听得懂？七的心中满是疑惑。

首先，自己为什么会在某处岩洞中？

其次，『矮人族』的语言应该不与哥布林们互通才对。那么他为什么听得懂？

“嗯嗯嗯…？难道说哥布林其实不会说话吗？喂喂，小子，会说话吗？说两句，来，说两句强歼魔方言？”

灰矮人依旧用那相当恼人的语调喋喋不休的说道。

“…谁是强歼魔啊…”

七吐槽道。怎么说呢…这灰色的矮人还真是热情，不是说『矮人族』对哥布林有巨大的仇恨来着吗？

“喔——！孩子说话了！”

灰矮人如同听见婴儿开口叫爸爸的老父亲一样低下头，一边哽咽一边用粗壮又粗糙的双手擦拭着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也太浮夸了。

“总之，能先告诉我这是哪里么？”

七问道。

也许是睡了一觉的缘故，他的头脑冷静了下来。虽说对过失的后悔完全不够，可只是后悔也没什么用。

他想复仇——目前尚且不知如何才能复仇，不过，至少确立了这一目标。

“嚯，真冷静啊。这可和老子从书本上读到的哥布林完全不一样啊…那么是只有你一人是个例，还是说，哥布林其实是一种文明的生物呢？”

灰矮人突然严肃起来…尽管语气还是很烦人。

七在这段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显然，『矮人族』是蜗居地下的种族。但他们总不至于对哥布林毫无了解。因为根据哥布林的知识，精灵，人族，矮人这三方的关系应该相当不错才对。哥布林长老亲眼见证过三族联手战斗的场面。

因此…熟悉哥布林的『人族』必然会与『矮人族』共享知识才对。

然而，面前的灰色矮人，对于「哥布林」的了解却是「从书上」读来的…真是奇怪。莫非…他不是『矮人族』？

的确，七对于矮人也只是道听途说。说不定实际上的矮人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我是个例，但个例却不是个例。”

他谨慎的回答道，与其说谨慎，不如说是自以为谨慎的装神弄鬼。

“喔…那不就等于什么都没说嘛！一大群差不多的人里偶尔就会冒出几个差得多的——你就算跟我说这种大道理也没用啊！”

灰色的矮人小声的抱怨道。

“重要的不是现象，重要的是原理。为何你会是特殊的？重要的不是表面，重要的是内在？你是否还有其他异于常人之处！？”

灰矮人激动的靠了过来，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如果眼神能造成伤害，七已经被超杀了。

“你冷静点…！”

七有点害怕了，毕竟自己的性命说是掌握在对方手中也不为过。

“自己是如何出生的——这种事谁都不会记得吧？”

他又补充道。

灰色的矮人稍微冷静了些。

“抱歉抱歉，老子有点不太冷静了。”

灰色的矮人坐了回去。

“作为赔礼，老子也把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好了。老子叫布鲁斯，是『灰矮人族』，你所处的地方，整体上被称作「地下世界」。实质上则是被『灰矮人族』，『节肢族』，『土巨魔』与…老子的远亲，毕生的宿敌『矮人族』。”

提到『矮人族』的时候，他明显的凶狠了起来。仅仅只是感受到那阵怨恨的余波，七便觉得浑身都有些麻痹了。

“…冒昧问一句，灰矮人和矮人之间，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类的吗…？”

七问道。这绝对是个危险的问题。

“何止是深仇大恨，那该是深深仇大大恨都形容不了的仇恨！”

灰矮人凝视着略微经过打磨的岩石地板，恶狠狠的说道。

“他们背叛了我们…不，不仅仅是背叛了我们，更是背叛了矮人本身…他们背叛了科学！”

当然，在魔幻世界里那科学和魔法可分不开关系。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具体细节太多了，我就长话短说了。”

灰矮人又恢复了平静，说道。

…说到底还是不愿意向我透露过多的细节啊。明明只是历史而已，难道有什么必须尘封的过往么…？

不过，这也是好事。既然他不打算全盘托出，就代表他不会在这之后把我处死。

七思考道。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因此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有那么多保留，这也是常理。

七的分析基本上正确了。当然，不排除「这个矮人明明超强却过分谨慎」的特殊情况啦。

“那…既然你把我抓来了这里，应该也是有什么目的才对吧？”

七又问道。

“没错，你脑袋还蛮灵光的嘛！小子！”

灰矮人回答道。

“这里临近那群小白脸的首都，由传说中的大工匠打造的魔工设施守护的首都『圣银都市』，原本并不是老子和同族的据点。只是为了收集地上世界的情报所以才带了一小部分人与设备偷偷潜入了。”

灰矮人小心翼翼的说道。显然他有所保留。

“…我还以为矮人只喜欢待在地底…抱歉，没有把你们和矮人比较的意思。”

七吐槽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

“说什么没有比较的意思，你不就是比较了嘛，小子！算了，反正你说的没错，老子们的确没有攻上地表的打算。只是…现在的状况而言，恐怕老子们的敌人不止是那些小白脸。”

灰矮人回答道。

…『矮人族』与『人族』以及『精灵族』关系友好的推测看来是正确的。他口中所言「敌人不止是小白脸」，应该是担忧其他势力的援军吧…？

七的推论基本正确。因为事实上，『人族』为主要公民的『冰之国』与『精灵族』的国度『森之国』都正打算派出援兵。

“所以，就得抓个地上的家伙来请教请教。对方是『兽人族』的话一定会抵抗到死为止，是『人族』又需要严刑拷打才能供出不知是真是假的情报。就在老子们犹豫之时…发现地面上有生命垂危，部落灭亡的哥布林一只，于是就抓回来了。”

灰矮人将七昏迷其间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特殊吗？说不定真的是因为特殊所以才幸存了。

“…嗯，我明白了。你救我一命，有恩于我，我肯定会全力回报。”

个屁啊！七的心中怒吼道。要是我真把所有的情报一丝不漏的全盘托出，成为无用之物的哥布林肯定会被扔进垃圾桶里处理掉啊的啊！！

没价值的东西就是垃圾——无论是人还是非人都一样，对待垃圾就要扔进垃圾桶里。

文明是个好东西，但可别被它弄坏了脑子。这些灰矮人和哥布林一样是被秩序世界排斥的所谓「蛮族」。

哥布林为何非要做强歼魔呢？是为了创造更强大的后代？对于当事人来说，只一句「好玩儿」罢了。

难以置信，理解不能。以他人的痛苦为乐——这是魔鬼吗？抱歉，就是，那又如何？对于哥布林文化而言，不侵犯俘虏才是莫名其妙。

那些自诩文明古国，礼仪之邦的国家，最后还不是被他们口中不可理喻的「蛮夷」给摧毁了？哈…您的坟墓还真有文化！

在毁灭降临之后，一切的智慧都变成了巨大的讽刺。

灰矮人会大发慈悲的留下哥布林一命吗？不知道。对方是自己不曾了解的生物。为此，总得留条后路。

然而，对于地上的情报守口如瓶，过分要求回报，这就正确吗？

不。

如果一点价值都提现不出来，那一样会面临杀身之祸。灰矮人说过了，可以获取情报的来源，并不仅仅限制于七这个人。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七的确掌握了，地上大多数人都掌握不到的情报——『影狩』。

『影狩』的头目蛛心，自称秩序的保护者。那种自认清高的家伙，绝不会和灰矮人这种不算强大的混沌侧物种为伍。

…这只是推测。但可信度极高。

“好，那么首先是…”

灰矮人从一旁的岩石地面上拿起一张纸，上面似乎写了什么字符…

但七看不清楚，估计也看不明白。

“最近『圣明帝国』…也就是你所居住地区附近的『人族』动向如何？派来的新人冒险者数量有什么变化吗？”

灰矮人问道。

他就仿佛是以早就知道答案为前提进行验证一般的提问。

“新人冒险者比以前要少了不少…我并非主力战斗部队。但在我们族群大规模增长时，『人族』没有任何行动。”

…这么说『人族』应该是被什么其他势力牵制住了，所以才放松了对于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的管理吧？

“嗯嗯…果然。”

灰矮人自言自语道，用笔在纸上写了点东西。

…这么说，他其实对地面上的情况很了解。

七惊讶着。

甚至比他这个地上人还要了解。毕竟七活了这么久也不清楚自家旁边的『人族』团伙居然叫『圣明帝国』来着…

“第二个问题…”

之后，灰矮人布鲁斯持续问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问题。

基本上都是围绕着『人族』与『兽人族』，以及生态方面提问。

最后——

“接下来是最后一个问题了——既然…并非人族，精灵族，矮人族动的手，那么是谁在一天之内摧毁了『兽人族』与哥布林的部落？”

他问道。

“…这一点，我…”

七露出悲伤的神情。

“…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他说道。演技还真好？不，那不是演技，一想起自己的懦弱及其结果，七的心中，巨大的悲伤就不停的涌现。

…白雪…

“…哼，狡猾的小子。”

灰矮人布鲁斯说道。他似乎看穿了七的思虑。

“你不愿说的话就过几天再说吧…在这几天里，你最好能找到谋生的手段就好了。老子们没有养小白脸的习俗。”

他流畅的说道，仿佛早就计划好了一般。

…那是当然了——在将哥布林与兽人部落全部摧毁，却只用一天的力量面前，竟然幸存的哥布林，这经历本身就应证着他的不平凡。

——既然，七在数量众多的死者中「脱颖而出」，生存了下来。那么他一定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超脱了常识的地方…

那不可能是力量，因为灰矮人们都检测过了，他是位阶2，很弱小。

而如果不是力量，那么就一定是…

智谋与意志。

至少，灰矮人布鲁斯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幸存的哥布林一只，暂时在地下世界定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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