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誓言

当教堂里的钟敲响到第八下时，露娜就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刻在屋顶上红蓝交错的壁画，画面上是一个白胡子的老人，他坐在白云围成的宝座上，神情温和，他的手中抱着一个褐色头发的小孩，面前是跪着的十二个天使。

这大概就是上帝了吧，她这样想着，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她发现这里的无论是墙壁，还是窗户，亦或是盛放水果的器皿，都雕着类似的图画。

这难道是教堂？她掀开被子，光脚走下床来，些微凉意让她清醒过来，她现在只是穿着贴身的亵衣。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下视，自己的右腿光洁如初，原本狰狞溃烂的齿痕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记忆有些错乱，她能回想起来的，只有她和迦罗娜在马匹上的不停奔波。

对了，迦罗娜呢？她突然有些慌乱，推开雕着耶稣画像的门，她来到了大厅。

此时大厅里并没有任何人，有的只是一根根用红木雕花的石柱，还有走廊尽头的神像。

晨光从厅顶上的一个小洞中渗出，洒在神像上，这让神像更加神圣几分，如同真的上帝降临了人间。

她打开静置在走廊旁的木柜，里面有着两套洁白的修女服，还有与之配套的黑色皮鞋。

她一直有点发冷，于是就穿上了这套衣服，其实用套上更合适，因为这件衣服比起她的身材来说着实大得多，衣服的下摆甚至能够拖到地上。

拖着大很多的皮鞋，她从敞开的大门走了出去，一出门，她就听到了不远处哥特式教堂中传来的悠扬旋律。

那是很多人的吟唱，主旋律是成年男女混合的饱满高音，但依稀能听出还有老人和孩子的声音。

两处建筑离得很近，露娜来到大教堂的门口，朝里面望去。

只见金碧辉煌的大殿上站着的全都是人，甚至布满每一个角落，其中多数是头戴白巾的修女，还有一大部分是穿着黑袍的修士。

在耶稣受难像的一旁，是一个身着红袍的主教。他和人们一起吟唱着，有些皱纹的脸露出虔诚的表情。

由于视角问题，她看不清那些修女的面容，于是她的视线从修女们身上移开，幸运的是，她在远离大殿中心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抹绿色的身影。

于是她迎着歌声进入教堂，由于皮鞋过大的缘故，她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啪嗒”的响声，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脚步的高度。

庄重神圣的赞歌已经达到尾声，没有歌声的掩盖，“啪嗒”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祈祷的人们纷纷停下，他们朝着大门口看去，眼中含有被打扰的愤怒。

普通的修女服穿在门口的白发女孩身上就好像套上了一件白袍，松松垮垮的有些滑稽。

那女孩受众多人目光的洗礼，却并未羞怯，她的目光始终平静，好像一潭湖水，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随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进教堂，露娜整张脸暴露在教堂的明亮的灯光下，祈祷的人们都屏住了呼吸，这哪里是什么令人生厌的小鬼，分明是上帝派来人间的天使！

露娜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来到迦罗娜身旁，她平静的气息终于有所改变，变得有些柔和，尽管这从她的表情上无法看出。

她看着有些呆滞的迦罗娜，正准备说点什么，却忽然注意到迦罗娜身旁的金发青年。

她抬起头来看着那个穿着褐袍的青年，那青年也微笑着低下头与她对视。

在二人对视的瞬间，露娜便收起了自己的杀气，她的直觉如同警报一般在脑中拉响。在那个时刻，她能感受到那个蓝色眸子下藏着的毁灭性的金色气息。

这是什么？她低下头来，目光凝重，她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的气息能像这样狂暴躁动，是的，没有人……除非他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

迦罗娜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她警钟大作，一把拉起迦罗娜的手，向着教堂外走去。

迦罗娜连忙道别:“波尔多先生，我妹妹有话和我说……”

埃马努莱公爵有些被这场景逗乐，他笑着说:“你先去吧，迦罗娜，我会留在都城内一周，一周内你随时都能来找我。”

二人走出教堂，来到之前的偏殿。

“迦罗娜，你……”露娜想说什么，但是一开口，却忘了所有措辞。

她有些怔然，她到底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去关心一个人呢？脑海中闪过的，竟全是洒满了灰尘的记忆。

面前的兽人女孩有些激动，她面色红润:“露娜，我已经想好了，我要跟随跟随波尔多先生学习剑术。”

她变得有些落寂:“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已经让我明白，实力在这个世界上的重要性。没有实力，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要为妈妈报仇，也要实现夏哈的愿望，还要保护我珍视的人。但这一切，都需要强大的实力。”

“波尔多先生救了我们，他是很厉害的剑士，他答应了教我剑术。”

迦罗娜的情绪又转为高亢，她抓住露娜的两肩:“露娜，答应我好吗？只要十年，不，五年，只要五年，我就能学成，你就在教堂里，等着我回来，好吗？”

面前女孩的热切眼神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她受迦罗娜充满希望的情绪感染，连月来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

她笑了，笑容生涩，但却来源于真心。

“我明白了，五年后，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无声的泪水从迦罗娜的眼眶中滑出，她走上前紧紧抱着露娜，仿佛要将面前的人与自己的血肉融为一体。

“你还有一周的时间吧，在你走的时候，我会送你一个礼物。”露娜轻轻说道，她希望自己锻剑的技巧还没有忘却。

得到力量要付出很多代价，迦罗娜，希望它能让你时刻铭记着自己的本心。露娜默默地在心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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