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非玩不可吗】

洗过澡之后，我在要写读书报告的教材上做了一些笔记，不知不觉头发就干了。书桌上的小钟两根指针都落在了“12”上，已经这么晚了？

把书签夹进今天读到的地方，盖上书本后随手将用来勾画的笔摆正。今天到此为止，该休息了。

按灭台灯以后，我借着透过窗帘底部钻进房间的光线摸到了自己的床铺。缩进被子里伸展开身体好好地放松自己，随着时间的推移，意识一点点变得模糊…

“！”

在半梦半醒之间，受到刺激的我一下撑开了眼睑，就在我的枕边，一对亮金色的眸子正漂浮在那里。

不，说漂浮太夸张了，只是晓又一次无声无息地摸进了我的房间并且擅自躺在了我的边上而已。本句中的“又一次”与“而已”显出了主人公内心的挣扎与无奈，同时暗示出他对孩子长期的溺爱，为后文主人公的妥协埋下伏笔，满分，鼓掌！

明明都说过心脏病的药不便宜了…而且既然知道自己的眼睛跟亚历山大石一样会变色当初就该事先和我说一声啊，别人的心脏是不会因为一句“晓习惯了”就避免殉爆的好吗！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天晚上又要遭罪了，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跟晓玩游戏。”在我能够拒绝之前，她的小手就已经黏到了我的脖子上。

如果我拒绝她就会摇我。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跟我这么亲的啊请把最开始的那个乖乖的晓还回来好吗！

“我说，晓，明天只有我一个人看店，会很辛苦的，所以至少今晚…”

我不会退让的，我不是那种一点威胁和诱惑就能打倒的人！

“晓不在客人只会更少，魔王殿会更轻松，快谢谢晓。”那对金色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呜啊，毫不犹豫地把现实说出来了！可是客人变少不是可以高兴的事啊如果你能不请假我和我的肝脏都会更高兴的！晓变成了移动招牌对于我这个店长来说真是相当羞愧的事情，羞愧到想挖个洞钻进去。

“跟、晓、玩。”见我半天不肯低头，晓终于开始采取措施了——她温柔地摇晃着我的肩膀，这样其实还挺舒服的，除了会睡不着以及时间久了会伤害颈椎以外没什么不好。

“会影响睡眠的。”

我绝对不能妥协，再这样下去会把晓惯坏，那样就对不起她的父母了。

晓的动作停了下来。我以为她终于要放弃了，实际上的确是这样。

她温软的小手从我的身上移开，我的身边传来了一阵悉悉嗦嗦的响动。晓从我的床上爬了下去。

“魔王殿…说谎，差劲。”

我又说谎了！我有那么无良吗！

今晚不能再打开“梦境规划”了，那个东西我自己用倒没关系，和晓一起的话就真的成了一种折磨。

并不是过分的台词。我对恐怖的东西接受不能，但是晓却偏偏好那一口，明明她自己也会害怕那些鬼怪，但却仍旧喜欢追求刺激。不，也许那对她来说是一种别样的乐趣也说不定，以妖怪的立场考察人类如何塑造他们的形象，就像我们在鬼屋里看工作人员扮鬼一样…不！果然还是不行！只是想一想就要吃救心丸了！

房间的门打开又关上，我心里难免有了一些愧疚的感觉。无论如何我都伤害了她的感情，虽然这一幕很可能是晓用来引我上钩的套路，但是…

我努力回想着，在她来到我身边的第一晚，我是否有说过什么关键的话，能让她一直到现在都记在心里的话…

如果我真的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我会立刻把她带回来。比惯坏孩子更加罪恶深重的，是教会他们“诺言可以不遵守”。

……

那天晚上，晓认床了。也可能是她不习惯爸爸妈妈不在身边的感觉，毕竟再怎么说她也还是个幼小的孩子。

我想着泡一些有助睡眠的茶给她喝，但还是觉得不靠谱。果然，茶是喝了，但晓只是空有倦意，根本睡不踏实。

那样子太可怜了，只是第一天就让我看见了她无助的样子。一面小声地呼喊着爸爸妈妈一面抹着眼角的泪水。她好怕，在这里一个熟悉的亲人都没有，只剩下认识刚一天的我。

所以，我想到用梦境规划诱惑她睡觉。

梦境规划是相当了不起的东西，它能够通过接收脑波并用微电流进行反馈来达到控制梦境的效果，这项产品大大提升了用户的幸福感，毕竟现实中遇到的痛苦在梦里都能够得到解脱。当然，它最让我认可的地方在于，比起诱使用户更多地使用梦境来逃避现实，反倒更鼓励他们从虚拟场景中学习克服困难的方式，将主要的精力放在现实生活里。

说得那么高级，其实本体就是我的枕头。内置微电子设备，可以连接到云端服务器，便携又轻便。实际上大一些的款式也有，但我只是自己用，所以就没考虑购买。

不过，晓还很小，跟她合睡一个枕头绰绰有余！

我不知道一个枕头能不能分拣我们两人的信号，这种情况下要玩游戏可能有点勉强，可是看场电影是没有问题的。

我让她躺在我的身边，把枕头的睡眠状态关闭，调出菜单让她选择想看的影片。

一开始我还以为她这样的孩子会比较喜欢温情片或者动画喜剧，结果她竟然毫不犹豫地点开了一部悬疑恐怖片。

“停下就爆炸”，剧照是一圈被绑在座椅上哈哈大笑的人，他们中间有一个用血红色染料画着笑脸的炸弹，整个环境的色调都相当阴暗，以至于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隐藏在人们身后向他们伸出手的拥有三对手臂的怪异男子。

我只用三秒就知道自己怂了。可是我必须陪着晓，这是我要负起的责任！

“确认是这部吗？”我点开了影片详情，向晓确认道。

“嗯，演员，晓认识。”晓已经平静下来，她的脸颊上没再出现新的泪迹，只是眼圈依旧有些微微泛红。

演员名单中的主演的确是个非常有名的妖怪，那是一位名叫Webber的蜘蛛人，经常饰演反角，本人却很幽默友善。因为独特的气质吸引了大量粉丝，在圈内相当有人气。

“好的。”我点击了“预定”按钮，影片会在枕头帮助我们进入梦境睡眠之后开始播放。播放模式方面，我选择的是“现场”而不是“浸入”，毕竟在影院观看对我的冲击会小上很多，而我也认为晓并不是真的无畏到能挺过浸入式恐怖片的洗礼。

关掉床头灯以后，我的恐怖片就提前开始了。

晓的眼睛是紫色，那么问题来了，我枕头上那对发着光的金色的眼睛哪里来的啊！

瞬间打开床头灯，顶着唰白的脸看向那对金色眼睛。

晓紫色的眸子眨了眨，有些奇怪我为什么会像受到了惊吓一样露出夸张的表情。

我关了灯，金色。开灯，紫色。

“……”我捂着自己的胸口，将床头灯最后一次关闭。

“店长殿，请别这样，晓的眼睛会难受。”可怜的女孩小声地嘟囔道，显然我刚刚的举动让她产生了不适。

请原谅我，因为我的心脏正陪着你的眼睛一起受到伤害。

缓缓躺下身子，面朝着晓，我问她她的眼睛是不是会因为明暗变色。

“这样看得更清楚，晓习惯了。”

居然是这样吗…

我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微微笑了出来，温柔地对她说：“以后睡不着随时都能来这里，我会陪着你。”

那一晚，梦境里的电影院里回荡着包场的我们的尖叫。

之后的几夜，我们依旧在电影院里尖叫。

再之后，为了不影响那些胆大观众的观影体验，我试着陪晓玩了一局游戏，事实证明我的枕头质量相当好，游戏运行十分顺畅。从那时起，晓在睡觉时躺到我床上，就可以视作是恐怖游戏预定。

当然，代价是我第二天起床时会跟丢了魂一样飘着走路，虽然不会影响工作，但果然还是没法享受那种感觉。

……

“以后睡不着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我会陪着你。”

这是我的诺言。

我一把掀开被子，匆匆地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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