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晓真棒】

明明刚刚睡醒，我却像刚刚躺下那样疲惫。当然，倒不是说体力被消耗了，只是精神力受到了不小的损耗而已。这并不是梦境规划产品的设计或者质量问题所以请放心使用，真正有问题的不过是我核桃大的胆量而已。

在你爷爷扬着老头乐要照着你的屁股狠抽一顿的时候躲进房间，想要锁门却迟了一步不得不和爷爷玩拔河，这种体验大家有过吗？我昨晚的经历大概就是这样，而且还是那种光是长相就能造成精神污染的爷爷。

使了吃奶的劲把钥匙**锁孔，终于把罗进来给锁在里面后，我立即瘫在了走廊的墙上。出乎我意料的是，罗进来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他既没有砸门也没有大骂，而是在门内尝试与我交谈。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放弃吧，我们都会幸福。”

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即使是我这样公认的性格温和的人面对这种屈服于欲望的人品缺陷者依旧只能提起厌恶，就算有可怜之处，可恶之人依旧可恶。受到伤害是伤害他人的原因，但绝对不能是理由，会把转稼危机的行为视作理所当然的人，内心的**都胜过了神性。

我没有回话，只是将后背从墙壁上移开，离开剧院去了旅馆，虽然那里已经变成废墟，但依旧能够作为记录点使用，在那里登记过之后，我也离开了梦境，进入了正常的睡眠。

即使会牺牲掉伴侣的性命也毫不在乎，明知道自己获胜她就会失去灵魂，却依旧痴迷于诱人的奖励，口口声声说着“我们都会幸福”，却不把对方当一回事。即使全程没有采取暴力行为，也依旧没有替他洗脱罪业的资本。

无论如何，在第四天罗进来没能对我们说出他的经典台词，也就是说他第三天的诺言依旧生效，我已经按着晓的指示做完了一切前期准备，接下来只需要坐收胜利即可，不过，我还是没有想通为什么在第五天他会被迫答应与我们在屋内对话，明明有那么无赖的条件…

昨天我专门问过晓，她说她也还在想，但大久老师认为她的思路方向正确，并且这么做的确能取胜。真是惭愧，作为一个土生土长有语言环境的人，在文字游戏上的表现却远远落后于老师。

我睁开眼后不久，晓也趴到了我的身上，她脸上带着非常得意的笑容，对于表情不多的她来讲这样的笑容着实相当罕见。

“早上好魔王殿，快夸奖晓。”

带着这样的笑容的她，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我并不觉得邀功是件令人反感的事，要是无视他人的努力让别人不得不主动邀功，反而是自己的错。我微笑着，发自内心地夸奖了晓一番：“真是帮大忙了，晓也救了我一命。要是我能有你一半的胆量就好了。”

“よしよし、怖がり（yosiyosi、kowagari）。”晓傻傻地笑着，双膝跪在床单上，直着上身用手去摸我的脑袋。

“胆小的两倍还是胆小哦。”我轻轻地哼了一声，任凭晓搔着我的头发。

今天晓还是要去私塾上课的，虽然课程内容相当轻松，但是并不意味着私塾的课程不重要，实际上私塾的教学主要还是为了让年幼的妖怪对人类的社会有个初步的认识，学习结束后还是会和小学直接对接的，那时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知识传授”。人类在很多地方都比妖怪走得更前，在人类社会学习的妖怪如果将来回归本土的话毫无疑问会成为非常珍贵的人才，在现在的时代背景下出国留学的妖怪更是如此。

换句话说，被委托照顾晓的我真是责任重大。

做好早饭，送晓上学，看完她自豪地解开老师上堂课末尾留下的问题，我带着轻松的心情返回茶屋。像这样的日常，能持续下去是好事。

…

在返回的地铁上，晓一脸满足地吃着我用牙签喂给她的苹果。今天情况比较特殊，能够鼓起勇气为大局克服恐惧放在她这个年纪真的是相当令人惊讶的表现，为此我觉得非常有必要给晓一些小小的奖励，正面刺激对她养成好的习惯跟品质多少会有帮助。

在晓的小嘴包住最后一块苹果后，我将牙签丢回塑料碗里，盖上盖子将后背贴在地铁的座椅上。虽然是中午，但是出城方向的地铁乘客并不多，我跟晓难得地有了可以休息的座位。

嚼嚼嚼，晓开始吃她水杯里的茶叶了。以前我会把茶叶和茶用滤网分开，但是遭到了晓的强烈反对，就跟养鹦鹉偶尔可以喂食熟蛋壳补钙一个道理，给晓吃茶叶或者各种入茶的花都能给她补充保持健康的元素。

绿茶还好，红茶这样的发酵茶叶要是一下不注意被晓吃掉就麻烦了，虽然稍微吃一点没有问题，但致癌物质多少还是有一些的。晓这种能把茶叶渣子当糖吃的特质很多时候真的不好说是好是坏。

在路上晓跟我聊了很多在私塾新学的内容，喜欢通过分享引起注意大概是孩子的天性，相应地给予他们回应对大人的耐心和体贴则有着相当的要求。幸运的是，别的方面撇开不谈，就耐心而言我还是很有自信的，听着晓一遍又一遍地陈述幼稚的知识，我适时地点头回话。

小时候在很多方面都看不惯父母，但在自己当起家长后就发现大多数时候自己真的不得不采取同样的行动。能做的只是调整，但却没法改变。

看着地铁闪烁的指示灯，我提醒晓该下车了。

…

在我敞着锅烧鱼，将独家秘方的调料添加进去时，晓站在我的身边，踮着脚望向锅里。

“魔王殿放了什么？”她问。

“蒸鱼油，糖和醋。”我答。

晓轻轻答应了一声，便把身体重新落回地上，小步跑回餐桌，继续坐下用铅笔在打着各种草稿的纸上勾勾画画。晓在思考“剧场”最后一夜决战的获胜方法，更确切地说是理由，原因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就取得的胜利未免有些乏味，付出那么多精力受到那么多惊吓，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就太不划算了。

按着大久老师的提示，重点在于罗进来要求的双重性，根据经验和分析，最后获胜原因一定会回归到第四条规则。那么，罗进来到底是言行不一还是让我们丧失了获胜可能性呢？

我将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把筷子连同盛好米饭的碗一起递到晓的面前。

“我开动了。”

…

饭后，晓托着腮帮，仍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说到底，我们第四天的行动纯粹只是按着晓的直觉在走。她明确了以下三点：“如果第三天就决出胜负之后的两天就没有意义”、“如果五天都被看见还能获胜这个游戏就没有难度”、“要是第五天罗进来不在房间里就没法获胜”。

在规则之内思考，将三条线索进行整合，就有了我们昨夜的行动计划。并不是每个玩家都能在一周目有这样的表现，如果不是我们恰好走运而且有一定的能力，想要一次通关大概还是有不小困难的。

我看看晓面前那张写着一到五数字的草稿和数字下大段的偶尔会掺杂拼音的文字分析，起身收拾好桌上的碗筷先行清洗。现实的优先度显然是在梦境之前的。

一切结束，我坐到晓的身边后，她抬起脸，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晓纤细的手指落在数字一上，然后一口气向三滑去。

“在这三天他说了同样的‘见’，只要看见我们他就没有违背承诺。”她说完这句话，暂时停顿确认我的思维有好好跟上。

然后，她把手指戳在第四天。

“第四天他没看见我们，按照第三天的要求，他必须在第四天或第五天见我们。”

最后，就像是要发起致命一击一般，晓把手掌盖在了纸上。

“在第四天没见的场合，第五天必见。如果他依旧坚持‘见’是看见的意思，就相当于不承认要求中‘见’的双重性，也就是说从最开始‘见’就只是看见而已，在这种场合，无论我们怎么行动都不可能得到包含交谈意思的‘见’，也就是根本没有获胜可能。违背第四条他就输了。”

“老实地承认双重性跟我们交谈他也输了，对吧。”听到这里我总算是明白过来这个谜题的精妙之处，如果不是我们这种先破关再分析的组合倒真的有不小的难度。当然，最令我惊讶的是，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能独力完成谜题的破解，中文并不是她的母语，在咬文嚼字上有不输给汉语环境的人的表现，着实了不起。

“真棒啊，晓。”我说。

晓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耳朵得意地竖立起来了，猫尾也看似悠闲地摇晃着。

那么，今晚就给噩梦最后一击，五日的赌局，在今日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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