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叫千城。

我的老爹千夜似乎又打算再婚。

按照以往来说，我绝对是会拒绝得毫不留情的。因此千夜他对这件事本不抱太大希望。

但是我最近才满了14岁。政治老师说到了14岁，要是干了什么坏事是要负责任的了。

也正是这样一个青春涌动的年纪，大家都想干干自己从来没有干过的事。

是好奇？我不清楚，或许是渴望。

我渴望着人们对于我突然的态度转变，而做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反应。

所以我答应了千夜再婚的事。

我一开始也只是想拿这件事开个刀，试一试效果。

但千夜露出了大吃一惊的表情，但是他扬开了眉毛，咧开了嘴。

他笑了。

我很少见他笑。

因为他平时总是抱怨着，什么都能抱怨。早上吃的米粘牙也好，我总叫他“千夜”不叫他“爸”也好，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都在抱怨。

但是这家伙最后总会选择默默地忍受，亦或是无声地包容。对于我也好，对于这个家也好。

于是我用心去感受这种奇妙的感受。当然，那时我并不知道这次偶然间又或者是必然间的行为会影响我一生。

并不是我做出的选择而得到的后果又多么严重。

而是因为我第一次按照他人所期待的样子做了过后，所尝到的甜头……竟是动摇了我自顾自地享乐的生活。

我不得不承认我发生了改观。

先开始是有意地去做……

千夜的对象来的那天我乖得很异常。

请她进来后关门没有用砸的，一直笑着，给她倒茶，和她闲聊着，最后假装很开心的样子答应了他俩的事，还献上了祝福和微笑。

那天晚上我也同时感到了异常的疲倦，这样装模作样的假扮什么是很累的。

“千城你真可爱啊。”“千夜你还真是有福气呢。”她这样的话一直在我脑袋里打转。

但是我又对于这样的结果感到骄傲了。

也可能正是因为我如此疲惫，所以才显得这样的努力是多么重要和必不可少。

我试着吃我曾经讨厌的菜。也试着叫千夜“老爹”，叫对方“妈妈”。试着认真学习。试着保持锻炼。试着掩饰我的不满和愤怒。

渐渐的，不知不觉中。

这样的事不用有意地去做了。换言之，我已经习惯了。

但是又和最初的想法产生了不同。

因为人是一种非常暧昧的生物。有时候甚至会渴望误会和不被理解。现实的真实和想象的虚幻也被人区分得暧昧起来。

所以也并不是我习惯了这样的假装。

而是开始变得真正地、打从心底地为自己的努力和别人幸福的反应……而感到快乐。

心里的温暖后知后觉地充实起来。

回头才发现，原来这就是改变。

又因为这样的改变……所以才有了成长。

时隔一年，我居然开始变得疯狂受欢迎起来。把这事放在一年前的话……那将会是多么不可思议啊！

但是。

因为“某件事”的缘故……

使我将后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

我有个喜欢的女生。

她是我的学姐。同时的，伴随着我升入初三，她也离开了我所就读的学校。

因为某些缘故，身为我校舞蹈社大将的她将会参加我们这一届开学的一个欢迎舞蹈节目里。

这让初二的期末因为没有勇气去向她告白的我重新鼓起了希望。

相隔了整整一个灰蒙蒙的暑假的我在得知这件事的瞬间又死灰复燃了。

“这次……我绝对要……”这样的念头促使着我的脚步越发坚定。

于是在舞蹈节目中，我就在同学们的支持和推搡下早早地等候在后台。

还记得我那时青涩而动荡的眼神，连看向哪里也决定不了的紧张情绪……

“他好可爱哦，是澄澄的那个关系比较好的小学弟吗？”“脸通红的诶……这也太纯情了吧？我觉得不是很适合澄澄……”“要告白吗要告白吗？哦哦哦哦！小学弟！姐姐看好你哦！”“这不是那个千城学弟吗？人气超高的那个……他居然喜欢澄澄啊……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吵杂的人群议论纷纷，空气都变得滚烫炽热起来。

我坐立难安，面对学姐学长的调侃和鼓励我只是陪笑着，肯定着，难为情着。

一片混乱中，她束着舞蹈需要的高马尾下场了。

我的心脏那一刻毫无疑问是在为她惊心动魄的美貌和脚步声而跳动。

要窒息了……

“这个小学弟找你有事哦徐澄～”

要不是另一个学长帮我叫住了她，我肯定又会沉浸在疯狂又无法自拔的心跳和心动里敷衍过去了吧。

她在众人目光的示意下看到了紧张得掐大腿的我。

“什么事？”

“……我……”

上下门牙因为抖动相互碰撞，我甚至快说不清话了。

而众人越是看到我这样就越是用力起哄。在越来越大的嘘声中，我似乎是告白了。

但是我具体说了些什么，已经记不起来了。

相反，脸上增温的速度和忍不住的眼泪……现在想起来却还清清楚楚。

“只是……想、想告诉你……而已……”

“为什么喜欢我？”而对方的思路和反应倒是清晰敏捷。

“……一年前，学姐给我跳了支舞……那个时候起……我就……就……”

“这样啊。”她笑着拉过我的手。

在我还来不及惊讶从手心传来的温暖时，她已经把我拉出去了。

连被她拉去了哪里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只知道看着她纤细又充满活力的腰肢摇晃着的同时，我也迈着机械的步伐跟着她跑着。

然后是在哪里停下来了呢，在哪里坐下了呢，她用的是什么样的语气来和我谈心呢……

我似乎除了当时很红很红的夕阳还能记住之外，就没有什么能记住的了。

“恕我直言千城学弟，你这样的改变简直是在看别人的脸色做事哦？”

“真的没问题吗？”

“完全就是丢失了以前的自我哦？”

“现在你得到的真的是你之前想要的吗？”

“那么你现在到底是谁呢？”

一连串的问题使我一下就回到现实，我的呼吸像是被谁有意地结束了。

反应不过来，她到底在问什么？我的告白她有答应吗？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我、我……

之后我忘记我是迈着怎样的步伐，顶着怎样的表情回家的了。

那只野猫还有饭吃吗？最近都没看到呢，会去哪里了呢？

老爹的衣服好像还没有洗……不，好像洗了，只是还没有拿出去晾而已？

茶馆的生意最近好像并不乐观啊……我是不是也应该再多花点时间去帮忙啊？

于是一路上也忘记了我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避开了今天发生的事不去想……

回到家，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但是和往常不一样的是，我当天似乎并不想继续和人打照面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到房间，关上门，深吸了一口气，倒在了床上。

……我真差劲……

据说那天晚上我发了高烧，甚至差点就到四十度的地步。还昏迷了整整一天……

但是依我的感觉来判断，我只是做了一个不算太长的梦。

梦里的我就想清楚了一件事情。

“看别人脸色做事而失去了真我”和“因为喜欢学姐所以我才改变了”的说法到底哪边才是正确的。

而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我又发现了自己的一个缺点。

我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贪心。

两个选项几乎令我疯狂，我难以取舍其中任何一个。

没有办法做出判断。

那就一定是出现了矛盾。

说白了“我”这个个体，也只能是个连想清楚一件事情的本质的能力都不具有的“矛盾体”了。

既然我是“矛盾体”的话，那么我一开始的愿望就一定也是矛盾的。

但是我最开始的愿望仅仅也只是为了感受变化带给我的乐趣。

因为贪心的缘故，我又不肯就这样简单地给我自己定义:“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它是矛盾的。

既然我把这些事情定义为“矛盾”的，那么就相对地意味着我没有办法判断哪个是对哪个是错。因为哪一边我都放不下……

贪心，自私，这是从都不想放弃这一点看出来的。

所以，我已经迷失的时候，大概就会很自然地进入“做选择题一般”的模式吧。

“那这两个我无法判断的选项就排除了吧”。

所以我大概也总是做着违心的事情，所以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发呆来思考自己是否对错的时间也就更多。

由我自己的经验看来……这样的做法貌似以后行不通了呢。

“不可质疑的是，我在意的点果然还是那个矛盾本身。”

换个思考方式的话，也就是说我做事的准则是……

逃避真心。

害怕面对面地看待这个矛盾本身的我，在过去总是做出很出格的事。

所以我以后要怎么抉择了呢？

我想，我应该很明了了。

“只要我给出的答案，能把我都不想放弃的两个观点概括进去，不就好了吗。”

—两年后，高二—

我带着这样的观念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基本上我既能满足自己的自私和贪心，也能使任何人都没有遗憾。

啊，不。

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吧。

“认识像千城这样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像上面这样的说法最终还是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成。

但是我已经无所谓了。

如果这样微小的遗憾能拯救……不，算不上拯救……

……换来……

……对……换来……一个与真正的遗憾擦肩而过的机会……

大概别人也会无所谓吧。

……

所以一直保持这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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