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黑客攻击（下）

当伯劳还没有投身杀道，还在公立学校中经历童年的很早之前，她就发现自己的源力亲和性比起同龄的孩子少了一倍有余。

源力驱动机甲，而机甲就是这个时代的力量象征。

她在历史课本上学到的知识这样写道：“源力，作为一种能量在百年前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后被发现，在各年龄段、不同种群中均展现出水平不等的亲和性。通过源力，人们能够极大程度地降低使用复杂器械的使用难度，而其中亲和性强者，甚至可以在年幼时便展现出手工制作机械钟表的能力。源力的拓展性运用和发展，使得各领域的现代化工作迅速进行。至本书初稿完成时，除少数地区外，龙国基本已经实现全面现代化。”

呵，伯劳后来想。人类喜新厌旧的本能固然是进化中形成的需求，但同样也会将人类引向因此而产生的独有错误。当机甲的发展陷入停滞，新的力量就理应崛起。

而黑客工作，就是伯劳所选择的力量。

不过后来，尤其是在杀死怯薛之后，伯劳才愈发觉得自己离开尚城、连接外部世界的需求之迫切。镜像联通为了配合上头人掩盖他们在尚城的斑斑劣迹，在二十几年前便切断了尚城与外部的一切联系。从此政府官员私自拨款建筑的围墙两边，几乎已成两个世界。弈棋者在其中各自寻找自己的代理人，不断下注以增强实力，并不断引诱他们互相攻击，在永无止境草菅人命的斗狗游戏中伸张自己猥琐的虚荣。

只满足于在乱局中取得受自己控制的一席之地，是目光短浅的表现，因为那样等于自己躺到弈棋者的砧板下任人鱼肉。她尚年轻的心脏与躯体不断鼓动着她摆脱这一层渐渐收紧的束缚，向外走，向上走。

更何况，自己童年时便失散的妹妹，现在已经证实不在此处。伯劳想要看看她，摸摸她的脸颊，即使伯劳都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见不到尸体，她也一定要弄明白她死去的原因。不为别的，让每一个人有始有终是她的坚持，也正是这信念支撑着她一直走下去。正如历史上的一位爱国团体的团长所说，只要不断前行，道路便会不断延伸。

源力没有眷顾伯劳，她的美好童年很快就被外来的各方压力击碎。在那样的环境中她失去了家人和妹妹，而那一对狗男女她已亲手送去他们应得的结局，剩下的就是妹妹。遗憾的是，除了一件红色的纱制连衣裙，她没有留下任何一件妹妹的物件。

说实话，伯劳有些迷茫。但比起之前看似清醒实则浑噩的日常，离开尚城是她迈出的第一步。

就在昨日，她接到了刺杀一名机师的委托，而对方开出的价格远远高于同级的委托。不仅如此，对方还提出了一旦成功便报销准备费用的优惠。看了看对方身份，乃是上城的大型制药家族萧家，伯劳便接受了委托。

之前，伯劳还认为是自己交好酒保的行动收到了回报，而现在看来，这一次的任务实际上是审核者的无知和自己的疏忽造成的。

尤其是体现在当那把注入了源力的断刀刺入依璃纱的身体之后。

时间回到几秒钟前。源力在存储装置的作用下进入断刀，伯劳迅速一个旋身，挥动刀柄。她满意地看着喷发着金色气体的断刀割开了孟子舆能力所形成的保护层，在他的腰间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飞溅，为避免进一步受击，孟子舆不得不退。

这就是伯劳一直等待的时机。她在奔跑着接近依璃纱的同时，也在勘察周边情况。伯劳是轻装上阵，一个空调外机足以成为逃离的踏板。只要到了那个高度，钩索便可以够得到房顶。她的左手已经握住了袖中的机关。只要一扣扳机，钩索便会飞射而出，抓住房顶边缘。

一只黑色的手抓住了她的左肩。那手上的力量并不很重，却足够将伯劳向上的势头生生止住。

“你想往哪去啊，啊？”依璃纱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退出半步的孟子舆都能听到骨节之间的生涩摩擦声。“我好像被小看了啊...”

“！！！”恐惧投射进伯劳的内心深处，银牙轻咬，她想要顺着那向下的力道收回左半边身体的控制权，却再一次被更大的力道制住。伯劳急中生智，四指收放间，断刀反握，“唰”地刺向依璃纱。

熟悉的、分离骨肉的感觉从刀柄处传来。断刀比自己平日里常用的匕首还短些，但那高热气体的切割能力却比普通金属的刀刃强大得多。但刀刃不过入体半寸不到，竟然被一处坚硬无比的凸起挡下了。

怎么可能？伯劳心中惊呼。

人的身体中最坚硬的是骨。能够挡住刀刃的，也只有可能是骨。可伯劳手中拿着的根本不是在手工生产刀剑的年代于战时批量生产的劣质刀剑，而是连装甲都能切开的、活跃状态下的高纯度精金刀刃！

伯劳突然感到一阵失重，随即视角翻转，她看到了头顶的灰色天空。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抛起。轻装上阵的优点，此刻成了缺点。

“糟…”依璃纱的动作处处超出伯劳的预料，加上孟子舆能力的影响，她已经做不出什么反应来反击了，一股下压的力道作用在伯劳的胸腔之上，将其重新打回地面。伯劳喉头一甜，一口血伴着不自然的咳嗽声冲出。

“脸色不咋地啊杀手小哥！想要杀孔春秋，还得过我这一关哦～”依璃纱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不起的伯劳，轻蔑道。“有什么手段就赶紧用吧，我都接着。”

伯劳的脸色确实不大好。一妙龄少女被称作小哥只是其次，毕竟这么一套长衣下来真没多少人看得出自己的性别，而且习惯和步态可以模仿；但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伪装，同时麻痹敌人、积蓄力量。一口锅如果盖紧，就没人听得到它的沸腾。

伯劳虽然不知道孔春秋这么一个孔家大小姐和这一次的刺杀目标有什么除同行来定制武器之外的关联，不过上家给的资料说依璃纱只是个庶民，那么通过攻击孔春秋来使其放弃依璃纱的做法也许能够奏效。庶民与贵族不可能等价，这一点伯劳懂得很早。

伯劳拿余光瞟了一眼孟子舆。他仍然举着枪，能力也还开着。虽然那种机制未知、能够拖慢自己动作的能力比较棘手，但伯劳留着的一手足够在短时间内破除这种干扰。

“喂，给点反应啊？”依璃纱蹲下身，贴近倒地的伯劳，两张脸距离不到20cm。

就是现在！伯劳藏在身下的两指按动了手机背面的按钮。一颗放在战术胸挂上的炸弹爆炸了。不过它的爆炸并没有产生弹片，而是大量的空气。从一个中号保鲜盒大小的铁盒中突然涌出的压缩空气发出爆鸣声，将身前的两人震出数十步之远。伯劳早有准备，一跃而起，同时一手发射勾爪，另一手拔枪欲射。那支冲锋手枪的弹匣可还是满的。

“啊呀啊呀...”依璃纱虽然后退，却没有惊慌，甚至连防御的动作也没有。她知道身后有人来了。

“闻天命，当知礼而行之！”孔春秋从依璃纱的身后现身，发丝无风自动，一手平举，发动能力。大量的金色源力从孔春秋的手中涌出，融成一道光幕墙，随后跟着她下按的手压下。

这一次，伯劳也没能成功。不到半秒内发射的十几发子弹撞入其中，尽数破碎，连弹头的碎片都没留下；钩索虽然确实是抓住了屋顶的突起，但当光幕压下时，伯劳清晰地感觉到手中钩索的绳索部分猛地一缩。她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断了。

那道墙不只是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压力，还能够毫无阻碍地切开自己重金购买的合金缆索？！

两侧建筑的外墙上，两块四分之一圆型的楼板块块掉落。在切面见光的部分，即使是内部的波钢钢筋也光滑得和崭新出厂一个品质。

孔春秋一挥手，刚刚那磅礴的源力便失去了威势，四散而去。她的神情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之后，换上了一副和蔼的表情。她不是没有战斗意识，只是她对于自己的一击很有自信，而直到这会儿还没出来帮忙，那就说明眼前的这个杀手并没有同伙。

“那么，你的雇佣者是谁？”孔春秋几秒后见被依璃纱和孟子舆联手按住的伯劳没有再挣扎，和声道。“我想我孔家一不从商，二不从政，缘何要来刺杀我？”

“我本就不是来杀你的。”伯劳自知以命不久矣，低声道。“我要杀的，是你。”

她手指一动，指向依璃纱。

“哈？”依璃纱露.出了明显的诧异之色。要杀自己，可自己来这世上都没过几天。唯一起过的恩怨，还是别人挑起的。用脚想都知道是那个萧晓晴。“这屁大点事就要杀人？那可太没素质了。”

她想到了自己曾经听到的一个极小的、怪异的声音。“土大户就是土大户，才出名没多久就申请贵族头衔，真就恰屎都赶热乎的呗？”

你别说，萧晓晴要真是叫人来杀自己，土大户这三个字还真就能把那臭女人的作态描个七七八八。也不知道这词是谁想着把它组出来的。太棒了。

看来还熟得很啊...伯劳看着眼前把想法都写脸上的依璃纱，说不出话来。不过也用不着说话了，刺杀的失败已经坐定。死罪难免，活罪难逃。她看到了依璃纱腰间挂着的那把定制手枪，从那棱角分明的外形和庞大的前端就能看出它开火时的威势。

“嗡嗡”的震动声响起。烟尘落定，周围吵闹的人群也因枪声和打斗声而逃离，本来微不可察的声音便格外明显。依璃纱循着声音将伯劳的手机从口袋中取出，按下了接听按钮。

“喂，那个叫依璃纱的庶民，你解决了吗？”电话那头，传来迫不及待的熟悉声音。萧晓晴还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态度，尽管研究了很久，可依璃纱还是不知道那种优越感是哪来的。

嘴角上扬，依璃纱狞笑出声。“哈哈哈，你觉得呢？萧·大·小·姐。”

“怎么是你...”萧晓晴的声音隔着电波和喇叭都能听得出惊惶。

不等对方挂断，依璃纱迅速拔枪，将枪口靠在听筒旁，扣动了扳机。“磅”的一声，身旁枪口所指的墙面上多出了一个通透的大洞，甚至可以从中看见另一端的混凝土墩上，多出了另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给您听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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