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肮脏的，什么交易来着

传说中，他有万条手臂，千只骨翼，能够撕裂大地，扯下星辰，仅仅站立就能遮蔽日月星辰的光芒，就算再伟大的神明都会战死此处

传说中，他是所有至邪至恶的本身，一切罪业恶业的归处，其外表过于恐怖，仅仅目睹就会使人精神崩溃，再坚韧的英雄都会发狂

传说中，他被称为“无尽的魔王”，却没人知道“无尽”代表什么，仅仅只知他会带来的万事万物的终焉，任何提起他的名字的想法都是禁忌

安德烈斯发出干枯而空洞的吼声，恶毒的声音让河水干枯、巨石龟裂。

安德烈斯浑浊的双眼散发着歇斯底里的暴虐，凝视就让天空坠落，空间崩塌。

他不会创造，永远投身于毁灭。

海顿倒在他的前方，胸口被完全撕裂，而苍穹之上，最后的星星暗淡无光摇摇欲坠，只有眼中的光芒依旧明亮。

而星空神国已然坠落，随处可见诸神的尸体。

根源神之一，力量双子神蓓尔（power），战死。尸体从中被撕成两段。

根源神之一，力量双子神菲兹（force），战死。尸块几乎肉眼难辨，被抛洒在三千公里的土地上

根源神之一，时间神提姆（time），战死。只有他的长袍还留在地上，没有被战火烧尽。

十二根源神除海顿之外全部战死，无一幸存。

“这就是你想要的，安德烈斯？”

他凝视着那不可名状的团块，而回应只是又一声不可形容的空洞吼声。

“我都忘了，你已经失去理智了。”

安德烈斯挪动，或者说蠕动着走上前来

“别急着杀我啊，努力看看吧，我们花了上万年建造，你又花费上万年摧毁的世界，看看白银时代的末路吧。”

海顿看着那双不可被称为双眼的眼睛，只能看到一片混沌与暴虐，完全没有知性。

“那么至少看看上面吧，创世者隐藏的最初星辰，永恒之神费瑞尔（forever）。我们都欠她的，希望你在终焉之地多少能给她补偿。”

极东的方向，那颗星闪烁着白银时代最后的荣光，化为光矢直坠人世，那光影如诗如歌，如泣如诉。

安德烈斯发出最后的咆哮，黑暗与混沌的概念全部集合在他的身旁，但是没有用，那光矢剥去一层又一层的恶毒之物，直接穿透他的胸膛，将他钉入大地，埋葬在最深的地方。

天空再度变得明亮，又一轮新的太阳升起，尽管看上去比白银时代暗淡很多，但光明终究还是回来了。

光明之海已经和黑暗之海混淆在人世，瘴气肆意横行，群魔乱舞，但是——

“但是终究还是有人活下来了，下面是青铜的时代了，希望群魔能够手下留情吧，呵呵咳咳呵——”

一只新诞生的劣魔在附近探头探脑，对海顿流下的血无比渴望，但当它对上海顿的眸光，它便退却了，哆哆嗦嗦地逃跑。

“别走啊，你若想要，那便全都予你也好。”

祂的身体中流淌出最后的光泽，照亮天空大地，劣魔的头脑似乎也不再是完全的嗜血与混沌，多了几分智慧的电光。

“那么从此，将‘智慧’还予人世，将‘权柄’还予凡人，很好，很好……”

“只是，真想看看泥土时代的星空啊，那无尽的星辰大海，真美啊……”

祂的手向至高的天穹伸出，又颓然放下，天空中最后的星辰也被太阳的光芒遮蔽，隐没，直至同化为光明的一部分。

根源神之一，智慧神海顿（head），就此战死。

从此再无生灵化为根源，秩序与概念沉入人世的根基，只有零散的权限被生灵所获，第二代神明出现。

青铜时代，亦称“群魔的时代”开始——

————

“怎么了？装醉？事先说明，我可没有带钱哦。”

斯蒂尼醉眼朦胧地灌下一大杯原装朗姆酒，明明没有钱还点那么贵的东西！

“咦，安道尔你不会付钱吗？”

瑞雯小口小口喝着自己的龙舌兰酒，她每次只要一小杯，慢慢试着喝，喝完后换一种酒再试口味。

“我没有这么说，刚刚只是回想过去。不过我钱不多了，我看看，大概还有……”假装翻翻自己的影子，计算一下自己的账面余额：“还有五十多个科隆纳金币……”

“这不是够付酒钱的嘛。”

“问题是只有这点钱要支撑一年。”

“哦，快要破产了，噗嗤。”

竟然还好意思幸灾乐祸！还不是你们拉我来付账单！

“我看看啊，我家里还有两个女仆……最近又要来一个，这样就有四个人了，勤俭一点还是能度过一年的。斯蒂尼你也别想好过！我们签了五年的契约，工资发不了你和我们一起喝西北风！”

“你不是只有维嘉一个女仆吗？”

瑞雯刚刚注意到这个细节，晃晃昏昏沉沉的脑袋。

“那边毫无形象可言的勇者小姐也是我家的女仆，没和你们说过？”

斯蒂尼确实是穿着女仆装的，黑白色调为主，带蕾丝边，以及出于维嘉爱好配置的白色丝袜，但是斯蒂尼大概是铠甲穿习惯了，行走起坐都还是冒险者的动作，气势太强反而让人忽略掉她的衣服。

完全不像女仆，过一段时间拜托维嘉对她进行女仆调教……教导，说错了。

“真不愧，是，勇者，不过，怎么，肉，还没，上来。”

歌莉娅连续用力敲桌子表达自己的不耐烦，让我想起了打桩机的声音。

而且我和你不太熟悉吧，歌莉娅小姐，为什么你也自顾自的跑来了？

“你的设定不是三无吗？这样直白的要肉真的好吗？会打破很多人的好印象的。”

“别为了一点小钱就对女生发火啦，据学生说你和歌莉娅公主在铁木森林里并肩作战过，互相配合如同演练过多年一样流畅，看起来你们的关系应该很好才对。”

那是因为我们在前世互相厮杀过很久，不提也罢。

瑞雯这样补充说明，而且用的是完全没有醋意的口吻，到底怎么才能攻略她呢？

“并没有，我们，都是，各自，做各自，的事。”

最多也是请歌莉娅帮忙防御一下，我可是相当不想和歌莉娅扯上关系。

嗯，据维嘉说，直球对瑞雯很有效果，试试吧。

“瑞雯，嫁给我吧。”

“哈哈，去你的吧。老板，请给我一杯白兰地，谢谢。”

当做玩笑忽略过去了，怎么搞的？

“我喜欢你，真的，嫁给我吧，请仔细地考虑清楚，要是还开玩笑的话我就不付账单了。”

酒席一下子就变得冷场了。

“那个，老板，白兰地先别上了。”

原来你知道这个酒贵啊，自己付账单就不要了！

瑞雯双手交叉，静静的思考。与此同时，斯蒂尼把桌子上所有的空酒瓶都划到地上，歌莉娅也咽下嘴里的烤肉，难得让嘴里空下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那个，你是个好人……”

我受打击了，今天的账单你们自己付吧。

“啊，不不，就是字面意思，我觉得你人不错，但是怎么说呢……让人没有恋爱的感觉吧。”

“不懂，我为了爱付出了很多啊。”

至少是付出了抢占魔物眷属的机会。

“我也在纠结这个问题啊，感觉……你确实是为了爱而付出，我知道，但是你是为了我的爱而付出，你自己呢，更像是在‘无情的付出’。”

无情……吗？

她有些无奈地笑了，摊摊手说道：

“如果说这是通过判定选项达成的游戏，我想你已经赢了，但不太对，你像是个玩家一样，无情的投入，无情的付出。”

“可是，我并没有……”我无力的，空洞的挣扎，被瑞雯轻易打断。

“哈哈，只是一种感觉啦，安道尔，只是这样感觉，只是我没有把你当做恋爱的对象啦，我们还是好朋友，怎么样？”

“好吧……那么作为好朋友，还是我付账单吧。”

“““哦！”””

在场的几个人都有点醉了，瑞雯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口齿不清，所以她才会如此直白的这样说道。

又或者……

我转过身体，想敲敲他的身体告诉他可以了，但因为生理上的不爽，伸到一半的手僵在空中。

“海顿，够了，消除她们这次的记忆吧。”

“这就问完了？我说过这次会全力协助你，别有什么顾虑，她们关于今日的一切都会忘记。”

“就算这样问，也不能保证问出来的一定是真实的，就像是瑞雯本来直接拒绝就可以，但她竟然向我解释了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都觉得有你的小动作在内。”

我板着一张死人脸，直视海顿过于耀眼的双眸。

“并没有啊，我只是让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有什么区别？你可以干涉瑞雯的思想，让她说出自己的想法，那么你也可以扭曲她的思想，对于司掌‘思想’权限领域的你来说，这是同样简单的事情吧。”

智慧神海顿，作为世界的根源之一，就是有如此的伟力。

他尴尬地抓了抓脸，向我点点头。

“这倒是做得到，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相信诸神的信誉。”

“只是不相信你而已。”

“诸神绝对遵守契约。”

“魔鬼把契约看的比生命更重要，而且他们绝不说谎，和他们交易不比你强得多。”

“如果我们互不信任就没办法对谈了。”

面色依旧温和，但能看到他开始用手指敲打桌子，或者应该说他选择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的不耐烦。

“就算互不信任，随时可能背叛的关系也会合作，我在魔界一直是这样活过来的。况且这次的对瑞雯的试探只是你我交易的搭头，不重要。反过来说，倒是告白这种庄严肃穆的事情应该放在最后一话进行，先探知对方的印象再决定自己的做法，这是小说剧情里邪道中的邪道。”

所以我会把今天的事情当做从没发生过，因为得到的信息毫无意义毫无价值。

我这样解释道。

“真有趣。”

他淡淡地耸耸肩，面色依旧温和，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心理。

滴水不漏的家伙，没有泄露任何信息。

“不想再问点什么吗？比如说我是否知道你是自未来而来，比如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不想，没意义的问题吧。”

“比如，我是否能够知道你的思想？”

“……不想，说够了没有？”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这样回答，我不知道海顿会给我怎样的语言暗示。

“那么预约金已付，期待你接下来的行动。”

他装模作样的鼓掌庆祝，然后细心地将椅子转回去，拿起自己桌子上的酒瓶放在嘴边，摆出正要喝酒的样子。

“呵呵，要知道犹豫的人有时候比果决的人有更大的决心，也更加可怕。”

这个家伙果然看出来我的犹豫了，嗯，无论如何都想找回这个面子。

“啊等等，最后问一个问题。”

“说吧，我在听。”

他放低酒瓶，依旧面容温和地等待着。

“你的权限领域发动一定要打响指吗？还是说只是为了耍帅？”

他“呯”的打了个响指，然后突然不动了。

“猜猜看，安德烈斯。”这是他最后留下的话。

“我现在叫安道尔。”我莫名的起了斗争心，即使知道他已经走了，还是这样说道。

我在这个所有人都静止的小酒馆里继续等待。

智慧神海顿，是个可怕的家伙，因为祂的领域是“智慧”，包括“思想”、“记忆”等领域也归属于他的管辖。

所以祂刚刚占用了我后座一个男人的身体，借用他的口对我提出交易。

甚至把在场的所有人的思想都暂停下来。包括非人的歌莉娅、随身携带精神护符的瑞雯，甚至拥有“豁免权”这样免疫权限领域的特技的斯蒂尼都中了招。

读取记忆和篡改思想是海顿最基础的能力，尽管祂本性向善向光，因顾及他人的感受并不经常用，这不代表祂用不了。

而且祂是根源神之一，也就是说无论属于光明之海的凡人还是属于黑暗之海的魔族都在他的权限范围之内。估计只有低级史莱姆和尸鬼那样完全没有思考能力的魔物才不受到祂的控制。

“掌管‘思想’的能力，还真是可怕……”

我抬起酒杯一口饮尽，嗯？没有了。

我从斯蒂尼手中抢过她的酒杯。攥得还挺紧，嗯，好，拿下来了。

“如果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哦。”

还是没反应。

独自品着朗姆酒的辛辣与甜润，却觉得过于无味。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海顿想要我做“这件事”想要干什么，还有……

祂是否能看到我的思想和记忆。

更该死的是海顿知道我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毕竟安德烈斯是代表着黑暗之海本身，与海顿相比同位或者更高位才对。不过到底黑暗之海到底能不能对我的精神进行加护，这谁也说不准。

那家伙有可能能够读透我的思想，却进行诱导；也有可能读不透却虚张声势。

不知道。

看不出来。

可能性太多，不明白。

看不懂祂这个人，刚才试探过却没结果，或者说海顿刻意给出暧昧不明的答复让我困惑。

我只见过祂一次，却深知祂的可怕，祂的智慧无疑处于最高之位，将白银时代的一切掌控于鼓掌之中，最后得到祂想要的结果。

祂是能够为了成就大善而果决行恶之人。

“所以今天的一切都毫无意义，诱导的结果，隐瞒的结论，我可无法匹敌至高至慧的洞察者，真是饶了我吧……”

我把空酒杯放回斯蒂尼手中，帮她握紧手把。

“忘了吧，忘了今天毫无意义的讨论，只知道有一场交易还需要我履行就够了……”

我趴在桌子上，连番的斗智让我很累了，所幸装醉好了。

不过，没有爱……吗？

脑子里被这个杂音扰乱，说到底我还是被影响了。

算了吧，算了。

计算好酒钱，就在掏出这个数目外加小费放在桌子上的时候，酒馆里的所有静止的人如同按下了播放键，一切照常运动。

艳阳高照，酒馆外仿佛所有人都在祝福着这平安又美好的一天。

似乎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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