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
浓稠得像被晒掉一半的墨水。
喉咙里有着一摊水样的液体,撩动着小舌,封闭了气管。
好难受,好冷……
“哥哥……左眼我也帮你弄掉吧,这样哥哥就不会看见别的女人了,就不会被别的女人欺骗了。”
我想阻止她……但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要完了。
。。。。。
“啊啊啊!……”
预见了自己的死亡后我猛地喊了起来,眼里依旧是一片漆黑,但还能依稀看到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我贪婪地喘着气,扭动着僵硬的脖子,确认自己还活着。
“……我还活着。”我用手肘挡在眼睛上,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背上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湿透,黏糊糊地贴在背上,带着冷冰冰的质感。
就像是一场可怕的噩梦,我回想起那些情景不禁又冒了一身冷汗。
我揉揉发痛的眼睛,从床上半坐了起来,我甚至还能在自己身上清晰地闻到琴音身上那种冰冷的薰衣草香,满带着血腥的恶意。
也许是心理作用,我现在还是不敢动我的双脚,似乎只要微微的运动就会引起一阵钻心的疼痛,但是我还是决定去看看下面的情况。
我拖着有些笨拙的双脚,扶着墙往房门走去,因为右脚有些麻木,我几乎是一瘸一拐地走着。我打开了门,往大厅下面看去,下面凯瑟琳和露琪正在享受着她们的早茶,不时斗下嘴,没有琴音的影子。
我像是释然地松了口气,愣愣地在门旁站了一会儿,准备往回走时,我扶住了一个摆设的花瓶,一下子连人带瓶一起摔在了地上。
“……呼……真该死……咳咳……”我无力地躺在地上,有些悲伤地叹了口气,我总是会在一个人的时候的时候伤春悲秋,去回想一些失去的东西,想着想着流几滴泪然后就过去了。
和预想一样,我很快地站了起来,虽然身体机能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如此差劲。吸血鬼不吸血就会死吧,那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我自嘲地笑笑,有种想一把拉开窗帘的冲动。
我知道自己没有这样的勇气,我放弃了,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了,引以为傲的魔法在琴音面前不堪一击,和琴音待在一起也只是互相伤害。
我来到了角落的纯白色三角钢琴前,掀开了琴盖,轻抚着那黑白鲜明的琴键,那象牙制成的琴键像是千年年不化的寒冰,幽幽地冒着寒气,夺走了我指尖的温度。
“……好久好久……没听过钢琴的声音了吧。”我想起了琴音的名字,有种微妙的感觉。
我把琴弦上的盖子立了起来,调了调琴椅的高度,心情复杂地坐了下来。
我随便弹了几个零散的音符,从高音到低音,琴弦的震动在窄小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感染了我的灵魂,我突然变得精神了起来,心里有着一种莫名的触动。
指尖开始在琴键上舞动起来,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音符在房里回响,配上超低音的和旋整个前奏就像是流星坠落地面一样震撼。
我开始演奏起《艾尔湖边的幻想》,这首曲子是我十六岁时写的,当时是为纪念我和伊芙(琴音)一起在精灵族的神圣森林迷路后,意外到达了深林中心的艾尔湖的一段神奇的经历。因此整首曲子里充满了梦幻而迷离的色彩。
曲子开始时候是一段诡异的慢板,我喜欢在乐曲里把一种情绪的表现力放到最大,这很可能是常年的明争暗斗让我的内心变得麻木的缘故,所以我需要更强的氛围刺激,大量不和谐的二度音,七和旋,超大音级差的搭配几乎让我自己听得头皮发麻,阴森恐怖的氛围萦绕不散。
当时我带着琴音在森林里胆颤心惊地前行着,竭力在她面前保持冷静而沉稳的形象,在将近绝望之际我们遇到了一团光芒。
这首曲子也迎来了它的第一个变奏,速度陡然缓和了下来,柔和的中音旋律夹杂着细碎空灵的高音伴奏,像是一进一退的追逐游戏,右手不断地在五个音域间来回跳跃着,像是时钟的滴答声,又像是溶洞里的细流声。
我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微扬起了嘴角,我很享受这种空灵缓和的旋律,虽然我当时写的伴奏纯粹是为了炫技,就是为了让自己听见听众为我的技巧而折服的感叹。
当时过了多久呢?琴音认定光芒就是希望,而我却觉得光芒代表着危险,但我没有直接的证据,只能被固执的琴音拖着走。
曲子的旋律变得模糊起来,像是湖面上氤氲不散的雾气,隐约透露着宁静而祥和的景色。
大量连续不断的高速琶音彻底替代了柔和的旋律,只能留下和谐的八和旋缓缓行进,靠着根音的和声保持着这首曲子本身的灵魂。
渐弱而生疏的伴奏,就如两人渐行渐远……
我忘记了这一段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分不清楚旋律到底在哪里,似乎哪里都是旋律,混杂在一起的四个音轨里不时还能看见主旋律的影子,但我知道这不是……这几个音符还远远不够……我想不明白,接连不断的错音让我的心情再次压抑起来。
自己写的曲子,也忘了啊。我停了下来,把手放在了膝盖上。
“完了?”
身后传来了疑惑的声音,我微侧过脸看了一眼,发现了站在门边的凯瑟琳,对上我的目光后她有些紧张地用扇子挡住半边脸,眼神飘忽地解释:“我只是觉得上面很吵才来看看的,没别的意思,不要误会。”
“……”我张开口,又闭了起来,点点头。
“看不出来,原来你很厉害啊。”凯瑟琳啪地合上了扇子,绕过地上破碎的花瓶,走了过来。
我得到了赞扬,内心里却没有任何喜悦感。到底怎么样只有我自己清楚。
“果真是大贵族啊……”她站在我旁边,用手指一个一个地按着琴键,好奇地聆听着。
“你不也是贵族吗。”
“诶?本……本小姐当然是……只不过可能没你这么败家罢了,哼。”她退出几米远,不屑地转过脸。
“是吗。”
“哼……你好像心情很差呢,是因为被琴音讨厌了吧,活该。”
是被讨厌就好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泪水不可遏制地从眼角划过脸颊,把一旁的凯瑟琳吓了一跳。
“……突然间怎么了?本来你就不应该奢望被琴音喜欢才对,至于这样吗……真是奇怪。”
“凯瑟琳小姐。”
“干嘛。”
“……要听听故事吗?”我轻抚着冰凉的琴键,淡淡地笑了。
“什么?”
“关于这首曲子的悲剧。”
幻想毕竟是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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