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关于她的身世

“……离开学校之后她说要去转转再回家，不知道去哪了。不过，大概待会儿就回来了吧。”

“去转转？”

宇文承重复了一遍我的话，转头看向那个警察，像是在问“接下来怎么办？”。

“她没有说要去哪里吗？”

就算你再怎么盯着我也没用，警察先生。

“没有。”

我淡漠地回道。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没打算告诉我。怎么可能会告诉我呢……

“那就难办了。”

从我脸上移开视线，有着大叔年龄的警察再次跟宇文承交谈起来。

“不过她应该还没有离开贝市，我们马上行动。宇文先生的话就待在家里好了，一但看见目标马上联系我们。”

“我知道了。”

“那么，就这样。”

匆匆的结束了对话，他扬起手将其他的警察聚集起来，迅速的布下各种任务。具体的我也没有听清，大体应该就是全面去找到现在行踪不明的轻语吧……

他们怎么行动我没空去管，我现在连自己脑子里的东西都还没有消化完。

“我们先进去吧，剩下的就是警察们的工作了。”

“嗯。”

宇文承和季兰相继走进家里，我默然地跟在他们身后。那些警察马上就行动了，警车一辆辆地再次呼啸离开。

我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宇文承坐在了我对面的沙发上，把他一直背着的单肩包拿下来在里面摸索着。片刻之后，他丢出薄薄的一摞纸。

“看了这个你应该就会明白了，我说了电话里讲不清吧？你老爸啥时候骗过你咯。”

他丢在茶几上的是关于一个叫做“庄乐晴”的女生的资料，我翻了一会儿就把资料又丢回到了茶几上。

“我想知道的是轻语是怎么到我家来的，不是她的身世——！”

谁想知道她的身世啊？说实话她的身世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她唯一和我有一点点的联系的也只有来我家之后的事而已。

“这个的话就说来话长了……”

宇文承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含着什么意思我不知道。

也懒得知道。

“那就长话短说。”

“好吧。”宇文承将上半身全都靠在了沙发上，看向站在他右后侧的季兰，“兰，去泡杯茶好吗～我有点渴了。”

“真那你没办法。我去看看有没有吧……”

季兰说了一句，转过身就去烧水了。

“咳……”

故意清了清嗓子，宇文承慢慢地向我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轻语就是我在出差的途中从人贩子的手里捡的，把她送回来之后才为了找到她的父母，我意外的发现她的身份很特殊。”

“……”

等了半天宇文承都没有再开口，我为了确定问道：“完了？”

“完了。”

“这也太简洁了吧！”

“不是你叫我长话短说的吗？而且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啊～”

啊——那做作的口吻真是越听越不爽。里面总是掺杂着几分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感觉。

你到底掌控了什么？

“……”

不想开口说话，我无语地看了宇文承一会儿，再次拿起茶几上的资料。

这上面写的全都是她的，以前经历过的事情。

看这种东西总有种窥探别人隐私的感觉，心底很抗拒。可能是因为我很讨厌窥探他人隐私的行为吧。过去的东西并不总是光彩夺目，也可能是见不得人的溃烂的疮口。

所以我很讨厌翻人过去的的行为。

可是现在……

不翻一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没办法去做出判断。

所以抱歉了。

默默地在心底道了歉，我翻开资料。

庄乐晴……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但是所谓的资料，上面只写了最客观的事实。庄乐晴原是庄氏集团的千金，但在大约三个月之前，庄氏集团因为生意上的原因倒了，也因为一些很复杂的商业纠纷，庄氏夫妇在一次“意外”之中身亡。

那次意外之后，庄乐晴失踪了。

资料上没有记载她失踪之后的事情，只记载了再之后被发现是遇到宇文夫妇。

当时她正在一个疑似人贩子的人手里，被宇文承随手救下了。具体细节上面也没有写，但大体和宇文承说的一样。

救下庄乐晴之后宇文承便把她送进了医院，在医院清醒过来的庄乐晴“忘记”了自己的身世，为此宇文承联系了当地的警察，然后用了各种方式准备查清庄乐晴的来历。

在他进行这些行动的时候，他已经把庄乐晴送了回来，并且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宇文轻语”。大概是打算如果调查无果就收养这个女孩吧……

但是调查有了结果。

宇文承很快就知道了庄乐晴的身份，本来即便到这里也没什么，因为庄氏集团已经倒了，而且庄乐晴父母双亡……

收养倒也可行。

但是，庄乐晴本身并不是庄氏夫妇的亲生女儿。他们意外的查到了这一点，然后顺手就查了下去——说是顺手其实也没错，我实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继续往下调查。

然后就查到了别的东西。

当初庄氏夫妇在收养庄乐晴时在程序上面做了些手脚，毕竟庄氏集团家大业大影响大。按照原本的程序，在收养之前应该弄清楚被收养者的来历，然后再警局做好资料备份。

但关于庄乐晴的资料却是“缺失”的状态，找不到详细的。

这个因为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六年，本来可以不去管它的，但警方就是往下查了。

然后就查到，庄雨晴在十岁之前曾出现在四区……四区的通缉名单上。

因为她和几起杀人案件有关，那几件案子现在成了悬案。主要的相关者不见了，四区的警方当时没有找到人。

现在找到了。

杀人嫌疑，另外，还有精神疾病。

在针对庄乐晴的调查中，就这两个重中之重。在资料里还有她很久之前做过的精神检测，资料上面说她患有精神疾病，且具有暴力倾向。

更早的，还有她曾逃离过精神病院的事。

……

“茶泡好了。”

“嗯～谢谢太太～”

宇文承惬意的端起季兰放在茶几上的纸杯。

“原来家里还有茶叶啊。”

“嗯，还是没有开封的，应该是小上买的吧？”

“哦？儿子也喜欢喝茶？挺像我的嘛——”

我将并不厚重的资料慢慢地放回到茶几上。

“看完了？”

“嗯。”

“嘿嘿……是不是有点后怕？”宇文承恶作剧般地笑了起来，“你和精神病一起生活了一个月哦。”

把庄乐晴送进医院的的时候，医生给她做了一次全面检查，精神测验中显示没有任何异常。

这也是为什么宇文承没有立刻赶回来的原因。

但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精神病……怎么了吗？”

“你居然不怕嘛？那么吓人的东西。”

“我为什么要怕……”

“嗯？一般来说都会怕的吧？你看你妈之前就很担心你哦，吓得半死，天天以泪洗面……”

“宇文承！！”

“等，我随便说说而已，你别动我的头啊啊——茶要洒了！”

季兰脸颊通红的抓住了宇文承的头，宇文承为了不让滚烫的茶水洒出来拼命地维持手上的平衡。

“……我先回房间了，晚饭我点了外卖，记得去拿。”

“哦哦——外卖？等下，是三人份的吗？”

“是一人份的。你们自己再点吧，或者吃别的什么，随便好了。”

我没有再看向沙发那边，踏上楼梯来到了二楼。所有的房门都被打开了，包括轻语的……

我下意识的走进去看了看。

一阵风从敞开的窗户外面吹了进来，天空早就彻底的暗了下来，和往常一样，根本看不见星星，连月亮都隐没了身形。

房间里面，本应铺好的床铺恢复到了没有人住的原状，连被子都整齐的放进了衣柜里面。她不是今天收拾的，应该在昨晚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吧。

……

难怪今天早上会那么困，昨晚肯定没怎么睡觉吧。

这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像是从来就不曾有人住过一样。

“哈……”

把胸腔里沉郁的气息全部吐出来，我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了房门。

点点的思绪还是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我烦躁的走到窗边习惯性的点了根烟。

在前天晚上她就已经知道了消息，对吧？

为什么到今天，到刚才，她才动身离开？为什么？我把宇文承要回来的消息，要我看紧她的消息全都告诉她了。

以那个叫做幸越的人格的性子，肯定在前天晚上就该动身离开了。

因为那样最保险，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完全没有必要非得拖到今天。

所以到底为什么。

她才离开不久，现在估计还在贝市。警察要找到她应该是一件相当轻松的事。

因为她的犹豫，她现在十有八九走不了了。

而要是被抓住，肯定就被丢到警局里去了，最后要么判个死刑，要么也是送到精神病院……精神病院？

刚才提到“精神病”的时候宇文承和季兰的神色好像有些奇怪，精神病……那又怎么了吗……

我掐灭烟头，坐到了电脑前。

只要在百度里搜一下就好了，关于对精神病的看法以及其他的一些东西——

因为世界不同，所以一些东西也就不会和原来的世界一样。

这里网络上关于精神病的一些见解我随便的翻了翻，发现大都是一些偏激的言论。

不。

也许只在我看来全都是偏激的。

在内卡……不，在亚比里亚大多数国家，人们对精神病患者的态度大都是敬而远之的。不过这也还算好的，有些专门针对精神病患者的激烈言论只要搜一下就会发现也不在少数。

原来她说的“歧视”指的是这个么……

我放下鼠标，将身体的重心放到靠椅的靠背上。

……现在倒是已经得到了答案，一些想不通的事情也全都想明白了。

但还有些问题的答案仍然无法找到。

为什么她要留到今天才离开。

为什么……

不，就算知道了为什么又怎样。她已经离开了，消失在了我的视野尽头，就算再去寻找问题的答案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而且现在事情的严重性和复杂程度也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脱离了我所能干涉的范畴。

所以——

没办法去做任何事，也没有理由。

就这样而已。

我瞪着双眼没有任何情绪地盯着一片惨白的天花板。

……

「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机会可能只有一次，也可能根本没有。」

「可是，就算真的那样了，我也没有时间。」

「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我很抱歉，还有，谢谢……」

「你答应过的吧？……穿着校服，站在我的面前。」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那无聊的开学典礼啊？

如果你在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失忆，不逃跑又待在宇文家干什么？完全无法理解。

那么讨好我干什么？

为了找个新家吗？

……

还是无法理解。

◇

晚饭时间。

宇文承和季兰还是点外卖了，刚吃到一半，宇文承的电话响了。

“喂，费警长，有消息了？”

因为在吃饭，所以宇文承开了免提。

“没有……她没有回去吗？”

“没啊。”

“那就很奇怪了，请你再向你儿子确认一下，庄雨晴真的是在放学之后离开的吗？”

宇文承直接看向我，我点了点头。

“他说是的。”

“哦……那她应该还在贝市。”

“嗯……”

“谢谢配合。”

“嘟……”

电话刚挂，宇文承就撇了下嘴。

“这些警察也真够废的。”

咬了口烤鸡腿，他又接着说道。

“不过只要还在贝市，她就跑不了多远。而且还身无分文，怎么想也走不了多远。要是光靠两条腿走，走出贝市都要两天。”

是啊，没钱的话，能去哪里。

虽然这也是事实，但宇文承的口气让我有些不爽。

“轻语至少也是你捡回来的，你怎么还巴不得她被抓住？”

“那又怎么样？”

因为喝了两杯白酒的原因，宇文承满脸通红。

“那可是个杀人犯！而且还TM的是个精神病，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随便装什么好人！早点被抓到才好，省的社会上多个祸害——”

“……”

季兰皱着眉小心地说道。

“你少说两句……”

“少说什么？”宇文承带着醉意，嘿嘿地笑了两声，“还好当时我叫多查一下，看见没，这就是先见之明！”

……你还真够有先见之名的。

我机械的嚼着嘴里的东西，随手丢下筷子。

“吃完了，我出去走走。”

“早点回来。”

“知道了。”

随意的回应了季兰，我穿好鞋子，披上外套，走出大门。

和以前一样，我又一个人在大半夜出去散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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