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为恶

干脆果断又不失礼仪，不愧是我。周森被男子扶起来之后在心里无感情的评价道。

“既然已经接受了你的拜师，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虽然没什么潜力和天赋，不过把你培养成一般人才我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男子的身形变得虚幻起来。

“我说了自己已经死了对吧？现在的我只是近似于残魂状态，接下来我要回到剑里面修养，你就先带着剑离开这里吧。”

虽然有点在意男子说的没有天赋，没有潜力，但周森忍住了没问。

“老师，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还有，接下来我要干什么？”

“我？我名幽漠。一个……无名的修剑者。至于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随你便吧。反正我现在……要先睡一小会儿……”

先睡一小会儿。

说着就没了声音。

“好吧……”

周森看着男子的身影完全虚幻消失，走上前拔出了插在石台上的剑。这是一把同体银白的剑，看样子剑锋不过两指之宽。一柄细剑啊……

把剑收进了背包空间，周森环顾了一圈周围，确定实在没什么东西可拿之后转身离开。

此时剑的无名空间中，男子疲倦的躺下。四周一片漆黑，没有方位感。

“虽说没有潜力，没有实力，还要花时间去培养……但怎么样也算是有缘人，遇到……可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想再次撑起修炼文明，靠我一人终究不行。本以为可以等到传承者，没想到……”

轻微的低语沉寂下去，这片空间中久久没有再响起半分声音。

“算了，如果这就是命的话……轮回无数次都无法改变结局……那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看它最后的演出了吧……”

……

周森刚离开古殿就看见了站在门口处的徐絮，他有些意外的道：“你居然没有跑？”

“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徐家吗？”徐絮偏过头，“你要的东西拿到了吗？”

“东西自然拿到了。”

周森想起自家老师那把剑的作用，接着道。

“不过这对你们来说可能不是个好消息。”

“……什么意思？”

“要不了多久那些怪物就会开始靠近黄金城了。”

周森语气漠然，经过徐絮的时候看都没看她一眼。很早之前，他在东岚看见有玩家在欺负一个NPC，因为游戏里对于NPC来说，伤害是百分百疼痛的。

所以他出手制止了，并且在那个时候他搞清楚了一个问题。NPC，在玩家眼中终究是一团数据。

没必要同情。

也没必要因此感到怜惜。

就像对待某个很平常的物品一样。

尽管如此，周森知道，这只是自己在为自己的作为找借口罢了。他对借口不感冒，所以懒得找借口。

就在徐絮僵硬的愣在原地时，还没走远的周森站住脚步，回头看向她。

“那件可以屏蔽怪物冲进来的东西我已经拿走了，如果你有别的想法现在就可以去行动。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冷淡的丢下一句话，周森便自顾自的走远了。他不知道徐絮会怎么做，他没有杀掉徐絮，所以接下来他要计算所有会出现的可能性。

直接离开黄金城才是上策。

“你对自己还真是狠啊。”

原本应该已经睡着了的幽漠突然冒出声音，直接在周森的精神海里响起。

“我只是不否认自己的行为罢了。”

“诚实的好孩子？”

“因为没那个必要，老师。”

“哼……哈哈哈……好一句没有必要。为恶便为恶，每必要掩饰。我忽然有点后悔收了你怎么办？”

“是你叫我带走剑的，老师。”

“……”

沉默了一小会儿，幽漠叹了口气。

“那只是因为我活的太久了，所以对于某些人的生命看的不怎么重，说是漠然也不为过。我见过太多人身死了，对此早就麻木。可你才多大点？”

“生命……”周森脚步一顿，“老师，这些NPC也是实实在在的生命吗？”

“这就要看你对生命的定义是什么了，不过说到这个，又要涉及很深的哲学命题，所以现在我们不谈这个。我想问你，如果那些你口中的NPC全是现实生活中的人，你还会这么果断吗？”

“……”

会吗？不会吗？

周森再次迈开脚步，天边微亮，街道上已经出现了赶早市行人。他们全都在生活，就算是一堆数据，可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在活着。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扼杀任何别的生命，但这个世界本就不太平，也不会有永远的和平。

一脚踩下去，一个蚂蚁组群就遭到了灭顶之灾。为了利益，战争打了又停，停了又打。

任何生命都有消失的可能。包括他，周森，总有一天也会死。

“……我只希望这边的东西不会出现在现实那边。”

脑海中闪过那成堆的尸体，腐烂的恶臭似乎还在鼻尖徘徊。

周森最终给出了这么一个回答。

“那要是出现在了现实那边呢？”

幽漠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周森。

“不会的。”

“如果呢？”

“没有如果。”

“你在逃避。”

“……”

周森辨别了一下方向，走往城门那边。

“我在现实那边很废，老师。”斟酌着言辞，同时思索着，周森道：“但是，就算那样，我也对那种颓废的生活很满意了。所以我不希望这边的破事会在那边重演，但要是真的发生了的话……”

要是真的发生了的话。

“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就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错吧？”

“嗯——所以？”

“……我总觉得自己被忽悠了，幽老师。”

“错觉。”

“我觉得可能不是错……”

话还没有说完，周森闭上了嘴。他已经走到了城门口，但就在前面，一个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不仅如此，在他站住之后，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了这里。城门放下，发出一声重响。

“又见面了，周森？”

徐提双手负在身后，仍是一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那副气势。

没想到徐絮居然真的告诉了徐提，而且徐提居然就这样信了，还行动的这么快。周森皱起眉，这种完全出乎意料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其实徐提在今天早上发现徐絮不见了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行动了，不过目的很单纯，只找徐絮。

只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当然不可能搜索到一整座城市，于是理所当然的就借助了其他势力的力量。

虽然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但另一个原因是……《千年》里的通讯方式。游戏里面怎么找一个人？

加好友，发消息咯。

因为根本没什么要联系的人，周森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但除了他这种少见的独行侠以外，其他有点地位的人都会有一个庞大的交际圈。

消息传播的速度非常快。

“把你拿到的东西交出来吧。”

徐提伸出手，在他看来，周森应该不会反抗。毕竟实力差距摆在这里，为了防止周森逃走，周围此刻都已经封锁得滴水不漏。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就是周森现在的状态。

比起上次和徐提战斗，这次显然更加的让人绝望。

周森拔出剑，忍不住想到如果可以用背包里的那把就好了。当然，这也只能想想。

察觉到周森忽然增加的压力，幽漠道：“你别跟我说连这些渣渣都收拾不了。”

“老师……这些渣渣我当然打得过，全杀了也只是时间问题。但是对面那个家伙真的很强。”

“看来你还不理解什么叫做强大，啊，是因为那个吗……”幽漠嘀咕了几句，而后道：“算了，你先打吧，之后找个的地方我好好的练练你。”

“……”

完全不听人说话。

周森深深地吸了口气，脚下猛的发力冲向徐提。后者轻轻抬手，一面冰盾拦在了周森的面前。

“嘭——”

然后被周森一剑斩碎。冰屑四处飞溅间，徐提下令道：“盾战士，阻击。弓箭手，准备攻击。刺客，立即行动。”

这些都是在徐提和哪些人人的公共频道里说的，周森不知道。不过就在他接近徐提的下一刻，周围的武装力量有了动作。

刺客的突袭，弓箭手的精准射击，还有把徐提挡在后面的盾战士。

一整套下来让周森顿时束手无策。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太有限了吗……”

被逼退的周森心里忍不住升起这样的念头。没有人真的可以屡次遭受挫折还觉得自己是对的……

除非那家伙顽固或者有过觉悟。

“给我滚开！”

手中的剑锋凶狠的撕碎了前来刺杀的刺客，徐提远处释放的冰牢被周森全力砍出十剑而破碎。

既然没有杀掉徐絮，就证明周森早就做好了遭到围杀的心理准备。

为什么非要这样犯贱？

因为为恶者就该有为恶者的下场，遭人厌恶，被人追杀，环顾四周全是对着自己的刀剑。

幽漠之所以说周森对自己狠，正是因为看出了周森不断逼迫自己的狠劲。

“想杀我？你们全都要死！”

一剑斩开徐提射来的冰锥，周森扭动身体，冷冽的剑光将不断增多的刺客撕开。弓箭手找到机会射出的箭只扎在了周森的身上，但那些周森原本可以避开的。

“我的精神力不可能只有这么点程度！”

用精神力判断，预测，感应，慢慢地精神力被周森发挥到了极致。但结果越是这样，周森越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束缚了他的精神力。

“到底是什么？！”

飞射而来的箭只越来越多，周森不断闪避，斩开，移动的身形却被徐提的减速技能影响。他的身上不断中箭，思维反而冷静了下来。

束缚精神力的东西？

精神力？

一道灵光闪过周森的脑海，他全力后跳，身前弹出一个系统窗口。

百分之三十的精神冲击被周森狠狠一拉，变成了百分之一百。而且往上居然还有百分之一百一十，一百二十的超极限。

“嗡——”

一阵耳鸣，周森的动作忽的变得更快了。闪避，闪避，对于欺身而上的刺客一剑枭首

整体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虽然因为弓箭手太多了，周森还是时不时地中了几箭，但根本无伤大雅。

血药，他身上还有。

“怎么会忽然变强了这么多？！”

徐提察觉到了周森的状态，一脸的难以置信。因为，此时的周森和几分钟前的周森完全是两个人。

这操作，大巫见小巫。

“强弩手！强弩手过来就位！”

看见周森身上的箭只，徐提立刻下达新的命令。

“还有战士，备用三团的战士全部过来！如果你们不想黄金城从此以后变成废墟的话！”

不知道是谁突然冒出一句：“大人，你打不过那个周森吗……”

“老子打得过找你们干什么？给我把精锐全都叫过来！”

“是！”

“然后告诉他们那个叫周森的拿走了什么东西！”

“嗯？是！”

黄金城这些人虽然相互敌对，但是团结向外的时候执行力也是很强的。周森一边杀着，周围的人一边变多。

慢慢的，脚下场上全是尸体。那些战士奋不顾死，因为他们知道周森拿了什么东西。

那个杀人如麻的家伙，犹如恶魔，还拿走了对黄金城来说关乎近百万人生死存亡的重要之物。

今天若不把他留在这里，明天这近百万人的命就全都没着落了。

“杀——！！”

“把东西还回来——！！”

被告知了这些的士兵们无惧生死的发起冲锋，就算最后结果只有一个死字，也还是有不少人在冲向周森。

杀了那个恶贼！

这就是正义。

只要站在这个角度，就会引起不少人的共鸣。他们会有使不完的力气，去做他们认为正义的事情。

周森在心里淡漠地想着。

可那没有用，或者说他不需要那个东西。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绝对的正义，只有相对的利益。

就算是客观的正义，也只是纸糊的。因为世界是由人的主观构成的，所以绝对的正义是不存在的。

就算存在。

周森也不需要。

在他的观念里……

有利于我，皆可夺得。无利于我，皆可灭杀。简单来说，自私自利。

仅此而已。

这就是过去的世界教会他的东西……

“杀！”

周森低喝出声，来多少杀多少！杀光一切，杀光所有拦在他面前的东西，他又一次想到了幽漠问他的问题，便忽的冷笑出声。

“你们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脚下尸体堆积如小山丘，惨红的鲜血在地板缝隙间流淌，血腥的气息让黄金城的老冒险者都忍不住作呕。

徐提用出最后的手段，精神秘法冲击！但没想到这次居然直接被更强的精神力反噬了。

“噗——”

他喷出一口血，眼角和双耳都淌出血丝。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周围突然安静了。

除了刺目的血红，就只剩下尸体。

保护徐提的盾战士被周森用精神射杀，那种违背系统规则的力量他也会用了。而盾战士，升级属性中根本没有精神防御这一选项。

“你……”

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染血的身影，徐提惨笑一声。

“我输了。”

周森没有回应，只道：“精神攻击法门交出来，你可以不死。”

“呵……我输了，你也没赢！”

徐提猛的发动位移技能，直接从周森的面前闪人。他打不过现在的周森，但是跑掉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惜这只是徐提自己的想法。

他刚停下，周森就追到了他的身后，并且毫不犹豫的一剑斩断了徐提的脖子。人死后背包空间里面的东西会全部掉落，周森弯下腰，捡起了一本略微有些残破的书本。

将书本收进背包，周森转头看了看，已经没人追杀过来了。前面，也没有人拦路。

“该离开了。”

周森看了一眼血红的剑锋，找个地方清洗干净之后收剑入鞘。他离开了黄金城，某个聊天频道里一片死寂。

许久才有人说道。

“黄金城……完了……”

能毁掉一座城，就能毁掉两座城，三座城，更多的城。能杀一个人，就能杀两个人，三个人，很多人，更多的人。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周森取出了放进背包里的那把细剑，把它和自己的剑一起别到了腰间，两把剑放在同一侧。

“老师，之后我可能要用到这把剑。”

“等你的实力得到了我的认可你就可以用了。”

“我六级了。”

“还不够。”

“哦。”

……

“老师，你居然还允许我叫你老师吗？”

“哼……我活了万万载，什么事情没见过？”

“我为恶。”

“那又怎么？”

“……”

“我也为恶。”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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