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橘对于大梁来说,只是个普通的低层军官。
可对于石长生来说既是他前半生的见证人也是他的恩人。
十五岁石长生投军,身材瘦弱的他没人要,孤零零的坐在军营外。
换岗的李橘看到这个小子,觉得他有意思,招了他做亲兵。
平丰五年,边境剿匪,石长生斩杀三人,立小功,升什长。
那年李橘指挥有功,斩首十一,升百夫长。
新初元年,神木关之战。
罗辑战死,京河一役打崩了边军骄傲,石长生也见到了那个与平时完全不同李橘。他犹如恶鬼,护着将军尸首撤退。
新初三年,上发调令,调李橘前往偏关任副将。
当夜李橘请手下吃了一顿肉,石长生也在。他记得李橘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老子没本事儿,报不了仇。你们有本事儿,记得把仇报了。”
第二日,李橘以旧疾复发请辞归乡。
这之后石长生十几年在也没见过李橘。
今日在这,石长生觉得好似又回到了当年。
经石长生一说,李业也明白了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府谷被袭向神木救援,神木关主将徐瑁派副将及四千兵士急援府谷。
行至三分之一路途,被突厥伏击。领军将领并非无能之辈边打边退,退回神木关附近才发现,自己的后路神木关已经被围了。
无奈之下,只能驻在关外待救。可不论是神木关出来的援兵还是他们向神木关靠近,都被几倍于他们的突厥士兵挡住难以汇合。
而且最糟糕的是,他们快断粮了。为了能快速到达府谷他们拋弃了繁重的后勤,四千人全是战兵每人只带了三天的粮。
能长久坚持,还是靠着不断减员和杀战马来补充日常消耗,这样的日子也快到头了。
不断的战斗和高战损,已经让这支军队士气每况愈下濒临崩溃。
在无任何希望的情况下,主将下达了一个板度残忍的命令。
留下三分之二人死战,剩下人前往西行大营救极度微微小的援军。
然而等突围军队九死一生,赶到西行大营时留给他们的只是一片被烧毁的白地。
他们崩溃了,几名百夫长开始争吵。最后几人分道扬镳,石长生跟着一名百夫长前往临县。
可一路走来,战损过半。等到临县时他们发现,镇北军主力正在和突厥苦战根本顾不上他们。
石长生只能又带着剩下弟兄向南走,一路迷惘到了临关。
石长生说完一般颓废之气,周围的士兵也是情绪低落低头不语。
李业,薛礼二人却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西行大营,我记得驻军不低于三万。”
“边镇重地,上郡少有的石制堡垒。常备军士四万左右,战兵三万还有千余重骑。”
二人对视皆看出对方眼中的惊骇。
“如果是你为主帅?”
薛礼迅速回答
“守无援之况能战半年,攻三倍于敌一月,两倍于敌四月,相等只能围待奇。”
“突厥疯了!”
薛礼的领兵能力绝对是帅一级的,连他都说强攻要三倍于敌才能攻下西行大营,那攻打西行大营的突厥有多少?
十万?二十万?三十万?
突厥总人口才百万,就算全民皆兵,几十万军队可是大半家底。
这只要损失个十几万,突厥可就完了。别说保住草原霸主的地位,能不能顶住西域、契丹、女真的反扑都是问题。
这几位可不是忠心耿耿的货色,光西域诸国和突厥的仇可不是妥协和利益能罢休的。
世人皆知突厥的崛起,可是血淋淋踩着西域诸国的尸体起家的。
当年若不是剩下的西域国家,投入了波斯挥下。突厥的版图已经与波斯接壤了。
现在草原霸主之位不稳的突厥,猛攻大梁。难道不怕恢复了元气的西域,捅他一刀吗!
李业不明白,现任这位狼主是如何打算的,如此冒险。
现在他只知道,无论如何也要留下薛礼和这千人,不然这趟上郡之行真成送菜了。
李橘没李业这些心思,他见石长生颓废的样儿。气就不顺,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指着石长生骂
“然后你就怂了!?老子教你的都忘了!既然是死那就干!都是两条胳膊一个脑袋,谁比谁高贵!大不了头掉地上碗大个疤,十八年后接着来!”
“我没忘!”
石长生满脸泪水。
“我活了三十来年够本了,可我手下这些弟兄才多大!这些年苦着过来,就盼着回家过安份日子。难道要他们跟着我送死!?”
李橘沉默了,他看着四周对石长生道
“那些是你的人。”
“就这几个,我没用跟着我的弟兄就剩这这些人了。”
说着,石长生瘫坐在地上大哭。
“行了,你这像什么样子!给老子起来!”
李橘看向石长生指过的一行人道
“你们想回乡,我给路钱。回去躲些日子,等风头过了又能过安稳日子了。”
几人犹豫不决,一名士兵红着眼道
“我要报仇!我哥死了!不报仇老子没脸回乡!”
一听这话,犹豫不决的几人也喊道
“对!报仇!我兄弟四个出来投军,现在就剩我俩了。不报仇,没脸回乡!”
“对!报仇!我同乡几十个人出来,就剩老子了!不报仇,我以后睡不安稳!”
听到这话,四周围着的士兵产生了共鸣!
他们也是亲朋同乡一起投的军,现在只剩下自己了。兄弟、朋友、同乡都死在了战场上,他们又有向面目回乡?又有何面目见死了的弟兄?
“报仇!”
“报仇!”
“报仇!”
“…………”
一个人两个人跟着喊,最后全场的士兵跟着喊。
李业看着这幕道
“胆回来了。”
“哀兵必胜,但长哀之军可不是久胜之军。”
“是啊!衰师不长,可这帮家伙憋着一口气儿,气出不来就成了祸害。而且…………”
李业看着圈中的李橘,颇为无奈。
“欠的债,几辈子都要还的。”
薛礼好奇的看向李业,李业叹而不语。
李橘等呐喊声小了,喊道
“行了!都听我话。”
四周声音平复下来。
李橘环顾四周。
“在场的都是镇北军,我当年也是。在这我也不说场面话,我就是这山寨当家喊来的说客。这大当家要北上须要你们给他拼命,你们想报仇就入伙。”
说到这,李业知道该自己上了。
他越过人群,走到李橘身旁道
“在下便是这抱熊山的大当家李业。”
“既然我族叔说的直,我也不绕圈子。我要北上。但一不救国二不求名,我只为私。我弟媳现在陷在神木,此次便是救她出来与我二弟完婚。诸位愿意跟着我的,我承这个情,不愿的领路费自去。”
李业明白这样说很伤士气,可他更清楚北上风险太多,他需要的是一帮能拼命的虎豹,不是一帮摇旗呐喊的拖累。
一些东西还是讲明白好。
听到这话众人有些犹豫了,能报仇是好,可帮别人送死这可没人愿意干。
“我入伙。”
石长生抹干眼泪站起身。
“你光去神木,不去别的地?”
“打的赢就去,打不赢占到便宜立刻走。”
李业笑嘻嘻的回答
“看来你真是山哥的种,和他当年一个德性。”
“呦!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看不出来!一个德性,嘴上说讲道理,动手第一个下手那是一个狠啊!我昨的伤还在了!”
石长生笑骂道
石长生转身又对着自己手下道
“老子半辈子搭边关了,现在出来了还不舒坦。你们要回乡的回乡,好好过日子 ”
“老大,我们跟着您出来的就跟着您回去,不走!”
“对,不走!跟着您!”
“对,跟着您!”
………………
几名石长生手下表态后,另几位与石长生同级的屯长也纷纷表态。
他们于石长生一样,前半生都在边境,想脱离出来跟本不可能,还不如在拼一次。
几位领头的表态了,剩下的也纷纷表态,还在犹豫的见大多数人都同意了便从了众。
“大伙都安静,咱们按规矩来。”
说罢,李存孝便带着几个人拿着几篮子炊饼入场了。
在场的镇北军士兵看到几篮炊饼目光复杂。
四大边军虽背靠朝廷可也作不到餐餐食肉,特别是在交战时粮草供应都会出现短缺。
所以为了保持粮草供应,大战前都会制作许多炊饼交由士兵随身携带好。
慢慢的这便成了规矩,大战前任由士兵吃炊饼。
好能吃餐饱饭上路。
李业拿这个出来,也是告诉众人此次北上乃是死战
石长生第一个拿起炊饼吃,接他之后一人接着一人默默拿起。
片刻几篮子炊饼分完了,在场千余人也换了旗号。
李业走向已经站在圈外的李橘
“橘叔。”
李橘目光闪烁的盯着前方。
“好好对他们。他们都是一帮好男儿。”
“嗯。”
“还有…………”
李橘看向李业
“仇要报,欠的债更要还。”
“一定。”
李橘说完走了,李业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一句话
“人活着苦难不短,死或者是解脱。可背负者过去而活,才是最大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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