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苔原中的篝火】

良羽一行人从平城出发，已经有一个月了。

抵达蒙古平原，绕过阿尔泰山脉，一行人一路向西北抵达新西西伯利亚半岛，跨过鄂毕河。除了在渡过乌拉尔海时遇到了一些零星的海盗骚扰，良羽一行人这趟行程还算平安。

然后，南下，直抵里海。

现在，他们正在距离里海约一公里的地方驻扎休息。

晚上五点六点左右，天色已近乎全黑，气温也开始逐渐降低。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良羽一行人在苔原上燃起了一堆篝火。

苔原之上并无太多的木柴，这些木柴是从良羽的「背包」里拿出来的。夏莉一开始对于良羽点篝火的行为并不理解，她原本想直接架起聚变能源仪来直接取暖，但良羽拒绝了这个提议。

良羽只用了一句话就说服了夏莉放弃使用能源仪——

“适当的伪装是必要的。”

良羽说这话时还指了指远方的旧人类村子。

众所周知，旧人类与玩家的关系绝不算好，大量的事例证明，旧人类与玩家相遇或沟通的最后结果，几乎全都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良羽想要避免的就是这种情况。夏莉所使用的能源仪是玩家之间的基本装备，相当于旧时代的手电筒，能照明，也能产生热量，体积也很小，非常方便。但良羽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使用能源仪只能给他们带来麻烦。

“四正，一公申外人，又，经吾观，下之村并无强之兵，人口亦罕，莫大之患。”

巡逻回来的常迹所说的这一番话让良羽整整皱了五分钟的眉头。并不是因为常迹所报告去情况有什么问题，而是……他根本听不懂常迹在说什么。

于是最后良羽不得不求助于灵，结果灵只能在自己的资料库里翻了半天，最后找到了零星的有关文献，并以这些文献为样板来翻译常迹的话语。

“……所以，我们可以进那个村子里补给一下，只要伪装得好，我们就可以很快地撤出这个村子……话说，你说的那个一公里外的人是什么情况？”良羽看着翻译后的结果问道。

“不知究竟是人是物，虑有觉之风险，吾无太深入调查。”似乎是察觉到了良羽的难处，常迹这次的组词还算好理解。

“他们有向我们这边前进的迹象吗？”

“吾不定……实谢。”

“用不着道歉……你先休息吧，夏莉应该快把饭做好了。”

常迹闻言往旁边看了一下，只见夏莉正在篝火旁兴致勃勃地烹制着什么，诱人的香气从架在篝火上的铁锅中飘出。

常迹收回目光，找了一块还算平滑的石头坐下。

“……灵公往矣？侦查之事可比吾。”

“啊，灵啊，他……先去欧洲三号黑区了。”

“为何？”

“就是你的老大……我想提前确认一下她的状况，你也知道她疯起来完全就是个暴动分子。”

“吾以为其常固为不安之徒也……”

“好吧，修正，她疯起来完全就是个疯狂的暴动分子……不过话说回来，黑区里哪个家伙不是疯子……”

“然。”常迹说着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睡在良羽怀里的的蔚沐。

小家伙自从在车上睡着后就没醒过，此时也正在良羽怀里睡得正香。她的一只小手紧紧地抓着良羽的衣服，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其似甚惧焉。”

“什么？”

“其在惧焉，汝宜择日开导之，否则恐为不善者也。”

“…………我会的。”良羽沉吟半晌后说道。

他其实多少有察觉，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蔚沐稍稍睁开了眼睛。

天蓝色的眸子先是看向了良羽，在确认是自己所熟悉的面孔后，蔚沐的小脸上荡起一丝安心的笑容。这之后，蔚沐又有些好奇地看向夏莉那边。

良羽见状不禁心中莞尔，他原本还寻思着蔚沐是不是休息好了，现在看来这家伙是知道饭点到了才醒的。

然而此时蔚沐似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先是看向良羽，然后有些气恼地鼓起腮帮子，示威一般地举起小拳头。

“哈……”看见蔚沐这毫无威慑力，甚至可以说是可爱也不为过的动作，良羽眼中的笑意顿时更多了。

“唔——”蔚沐发出了一声不满的低吼，然后挥起了小拳头，两人顿时打闹起来。一旁的常迹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羞恼的蔚沐。

早在出发前，他就有些在意这一位队伍中看上去年龄最小的家伙。起初他对于良羽这种拖家带口的行为表示不解，但在见识过蔚沐的能力之后，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个表面上可爱得一塌糊涂的瞌睡虫。

常迹在印象中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异星人。自从他成为玩家以来，他走过很多地方，但从未见过像蔚沐一样，具有转换能力的异星人。

……不，或有类之？

常迹不禁联想起来一个黑色的身影，那是他所遇见过的最强大的敌人，说是怪物也不为过。这个人能够控制一定范围内的所有金属元素，也能够将一种金属元素转化成另一种金属元素……这种在原子层面上的转换，倒是与蔚沐的能力有着共通之处。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常迹并不能推测出那个人与蔚沐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或为偶，或……

常迹如此想道，同时心中涌现出一丝不安。

“小羽，常迹，吃饭了！”身后传来的招呼声打断了常迹的思考，他摸了摸自己的头盔，然后站起身来。

夏莉做的饭菜全都在一个铁锅里，卖相不是很好，但从锅中漫溢出来的香气就可以知道味道应该还是不错的。

在给常迹打饭时，夏莉不知为何用一种极为哀怨的眼神看着常迹。常迹看着夏莉那哀怨的眼神，头盔下的脸庞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常迹在头盔的侧部按下了一个按钮，位于嘴部的头盔装甲顿时抬起，紧接着分成两部分，顺着导轨移动到常迹的脖子上。

夏莉见状顿时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夏莉对于常迹的真面目一直很好奇，一直想让常迹脱下头盔，然而常迹却总是用各种理由推脱，这让夏莉的好奇心一直得不到满足。到了后来，夏莉甚至做出了非常出格的举动——她想去偷窥常迹洗澡。但当然，这是不可能实现的，良羽早就料到夏莉会这么做，所以一直盯着她，而夏莉也因此从未能实现她的解谜（？）大业，只能苦苦忍受着好奇心所带来的煎熬。

晚饭过后，三人开始了闲聊时间。

之所以是三人，是因为蔚沐并不怎么参与其中。她在用餐过后一直处于极为慵懒的状态，半闭着眼睛窝在良羽怀中。

“……加点糖怎么样？我觉得甜点会好。”

“……余谓味道并无多大求……事实上吾好咸一点之”

“唔……咸派啊，那我明天尝试点别的好了……”

闲聊到半段后，良羽就已经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听着常迹和夏莉他们讨论明天的菜单。不知为何，夏莉居然能够理解常迹口中的古文意思，良羽推测这是由于夏莉是“Sopor Aeternus（拉丁文，意为永眠之人，冬眠者的别称）”的缘故，所以对于旧时代的知识有所了解。

……但这么一想，良羽又得到了一个结论：常迹也许也是“Sopor Aeternus”。

嗯……意外地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身份猜测……

良羽单手撑着下巴，胡思乱想着。

『爸爸？』

良羽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团由黑雾形成的字。

良羽低下头去，对上蔚沐那双澄澈的眼睛。

『爸爸好像很苦恼。』

“苦恼？不，也没有那么夸张，想事情而已……倒是你，最近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唔？』蔚沐闻言一脸讶异，然后抬起小手来，有些懊恼地**着自己的脸颊。

看来蔚沐还以为是自己的表情出卖了自己，因而把事情怪到了自己的脸上……良羽最近发觉小家伙在学习上虽然可以说是非常聪明，但却在一些不太明显的地方傻得相当可爱。

“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的吗？”

蔚沐顿时一脸纠结。

她不好判断这件事情究竟应不应该和良羽说。在她的内心深处，向良羽倾诉可以说已经相当于她的本能了，然而……这件事情涉及的范围太大，她不确定告诉良羽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自己是为了毁灭而来……

这种话怎么能说得出口……然而不说的话，又该如何向良羽解释……

“不想说么？那就算了吧。”

良羽的这句话让蔚沐的表情变得惊讶起来。

“随便问问罢了，如果你真的觉得不适合，那就算了。”

蔚沐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但她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将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窝进良羽怀里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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