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话 编号E(YE)

“邢芸啊，你知道……”

“你邢芸邢芸地叫我，却不曾告诉我你的名字！”

“哎呀，失敬。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编号E’。”

“那好，编号E。”邢芸挪了挪坐姿，“接着说吧。”

“你知道我是怎么识破你的真实身份的吗？”

邢芸用笔直的目光盯着他。

“因为我能看穿一切。”

编号E指着自己的一只眼睛，似笑非笑。突然，他的右眼球自下而上在眼眶里转了个360度，黑眼球从上方进去又从下方转回来。

邢芸吓了一跳，以为是在这样诡异的灯光下眼花了，结果E的左眼也同样转了一周。

“你的眼睛是假的……？”

“我的全身上下都是人造的。”E哈哈大笑着，围着杨医生工作的桌子兜起圈子。他张开双臂，像是展示着什么，但邢芸什么也看不出来，她眼中的E就是一个普通人——除了他会转的眼珠。

“我一直在观察你，如果不是杨医生偏嫌你碍事，我不可能把你关在这里。邢芸，你就像一只小鸟，你能在天空中无拘无束地翱翔，你想要滋润就能扶摇冲进雨云，想要芬芳就能俯身贴近花田，你可以飞跃最美的彩虹，飞向最耀眼的太阳。邢芸，你的身姿无比迷人。”

“为什么观察我？”

“因为你很闪耀。”

邢芸冷眼面对这炙热的告白。

“你就像是……人类童话里的女英雄，你揭露犯罪、接济穷人，人们因你而展露笑颜。笑容是个好东西，我最喜欢人类的笑容。”说到这里，E的表情变得苦闷起来，“可是杨医生不会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所以他也不会快乐。唉，如果不是为了主人，我才不帮他。”

“你的主人是谁？”

“恕难相告，就算是邢芸你也不行。”

E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

“但是，为杨医生做事的同时，我找到了我曾经帮助过的人。”

“你帮助别人？为什么？为了收集笑容吗？”

“是啊，我遇到愁眉苦脸的人就无法坐视不管，因为愁容是最丑陋的东西，令人心生伤感。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他们，我发现他们的问题常常能依靠驱动法器的力量轻松解决，恰巧我除了擅长使用驱动法器以外几乎一无是处，好像我就是为了帮助他们而存在一样。”

“可是你却利用他们对你的感激，利用他们为你，哦不，为杨医生杀人，就算这样也没关系吗？！”

“可他们因此而感到满足。”

“我不明白。”

邢芸觉得难以理解。

“如果不这么想的话我无法说服我自己，可这又是主人的要求。”

“你无法违抗他？”

“我要怎样违抗自己的主人呢？你的手机会反抗吗？你的电脑会造反吗？”

也许是错觉，邢芸眼中E的笑容变得如机械般僵硬。

“它们没有脑子，所以不会，但你有自己的意志。”

“我的一切都是主人给我的，我被设定如此。”

邢芸没再接话，平静地审视着E，后者毫不在意她的目光，晃悠悠地坐回黑暗中。她并不完全相信E的话，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她面前，却把自己说成一个机械，像是在逗她，把她当成傻瓜。邢芸最擅长三件事：伪装、偷窃和计算机，她明白一段程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突破编写者设置的界线，如果E没有捉弄她，E真的像个机器人一样被设定了能做的事和不能做的事，那么她更没必要多费口舌——界线不是靠语言能打动的东西。

黑黢黢的实验室里，一个为钱而发狂的疯子科学家兼医生，一个人模人样的机械，他们软禁着传说中神出鬼没的大盗，一想到这讽刺又滑稽的场景，邢芸忍不住自嘲地笑出来。铭铭被囚禁在楼上，每天只能隔着有铁栏杆的窗户和她见一次面。如果不算装着铁栏杆的监视窗口和坚固带锁的不锈钢门，其实只是一间普通的客房，床、桌子和电视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还有一个能出热水的淋浴间。天晓得杨凡为何会有这样一个牢槛般的房间，在铭铭被关进去之前，这个地方的用途也叫人在意。再坚固的牢房也有钥匙，对擅长偷窃的邢芸而言获得钥匙本该手到擒来，如果是更高科技些的指纹锁，修改程序更是轻而易举。但E的监视无孔不入，邢芸能活动的范围只有这一层楼，一旦她踏上楼梯就会被发现，就连E睡觉的时候，稍有动静也会立即醒过来。如果不能上楼，有没有钥匙没区别，所以邢芸根本没打算拿钥匙，唯有摆脱监视才有机会带着铭铭“脱狱”。

“有客人来了。”

E站起来，视线投往斜下方，仿佛穿过墙壁和地板看到一楼的入口。他的脸上出现了不曾有过的表情，有困惑，混合着惊奇。

“眼神对上了。”他说。异于复杂的表情，他的语调里只有纯粹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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