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查

庞贝武器店……

洛钦重新从下水道中浮了出来。对于脚下已经没有什么存在意义的地面，他，终究还是站着。开始进行思考。

旁边，“月笙”也没有出声干预。她依旧悬空坐在那里，嘴角含着冷笑，盯着洛钦。那两条鲜红的马尾仿佛失重一般在空中慢慢漂浮，血色的眼睛里，则是汇聚着轻松而悠闲的姿态。

“看来，你已经决定了。”

“月笙”落下。

洛钦转过头，望着这个有着自己老熟人外表的东西。略微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去庞贝武器店。”

“哼，人类总是希望能够死而复生。总是不满足自己已经失去的生命。但却从来不会想到自己重生之后的生命究竟会给他人带来多大的困惑，也不会想自己究竟是多么的不容于天地之间。”

“月笙”走了过来，抬起手，按在洛钦的胸口。

“看看四周那些被你所杀的怨灵。他们没有你那般强大的灵魂，所以，他们一旦死亡，就不可能重生。你是否知道他们是多么的嫉妒你？憎恨你？痛恨这个世界为什么你这个恶人会拥有第二次机会，而他们这些无辜者却没有？”

“你……是否会因为自己过去的滥杀无辜而忏悔？”

“你，如果真的重生的话，是否会为之反思？”

洛钦定定地看着“月笙”，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表情表示。因为这些问题问出来是如此的愚蠢，如此的毫无价值。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回答。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是自己的忏悔，而是在剩下的不到23小时之内找到最后的关键。然后……重生。

“月笙”见洛钦对自己的话没有反应，不由得摇摇头。之后，她的手伸入洛钦的胸口，缓缓拔出。在她的掌心中凭空多出了一颗淡蓝色的光球，她将这颗光球一捏……

四周的环境，扭曲了。

分不清上，也分不清下。

短短的四五秒钟之后周的一切，就再次组合成了正常的环境。

这里……是一家武器店。

深夜的武器店内没有光泽，也没有声音。

被卷帘门挡在外面的雨水之声稀稀拉拉，无法穿透进来。

洛钦看看四周，在这间不算太大的店面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刀枪剑戟，弓弩匕矢，虽然说算不上无所不包，但基本上你能够想到的武器，这里差不多都有了。

面朝大门的，是一间柜台。柜台左边的侧门是通往后面的锻造室。而右边的侧门则是直线向上，估计，是这家武器店的老板及其家人所居住的地方。

“好了，范围，空间直径二十米。你可以自由移动了。”

“月笙”一拍手，随后，她就往旁边的柜台上一坐，仿佛是毫无关系的看客等着看眼前出现的表演一般，美滋滋的露出笑容，握着双手抱住膝盖，笑着。

洛钦摸着自己的额头，稍稍想了想。随后，他开始走到那边的武器架上，开始一点一点的看过去。寻找和那把在下水道中的剑刃形象相近的武器。

他找的很仔细，生怕自己错过。

由于下水道中的剑刃只是一片断片，并非全貌，所以他必须注意，不要错过任何一把武器。

他的时间很不充裕，只有24小时。

可即使再不充裕，也必须让自己的灵魂安静，细心的审查每一个过程。不能有任何的焦急。

鲁莽与焦躁是死亡的开始。

而安静与耐心，往往会为你打开一扇通往生命之门的缝隙……

终于，洛钦的目光凝聚在一把摆在展览柜中的匕首之上。

那把匕首的刃口，剑柄装饰和大小和下水道中的那把有着七成的相似。而它的编号，就已经标注其上。

等看到这里之后，洛钦立刻转过头，前往柜子。他的身体穿过那已经上了锁的柜台，看到其中的那本账簿，毫不犹豫的，他一头栽了进去。

“哦？看起来，你似乎很快就习惯了灵魂状态嘛。知道一些对于生者来说是不可理喻的事情，对于灵魂来说却是很容易？”

进入账簿的洛钦没有回答，而是迅速的在各个页面之中翻找起来。

“你的着入点挺有趣。不过，武器这种东西应该很多人买吧？即使你看到了卖出几把，那又怎么样？这把匕首的价格并不贵。十五个里拉，一般的平民都能够买得起。想必，销量应该不错。”

“月笙”坐在柜子上，一边望着天花板，一边冷笑说道。但洛钦却是依旧迅速而果断地查找着这本账簿。这本查完了，就再查旁边的。誓要将这里的三本账簿完完全全的翻找一遍。

“武器店的武器……并非所有人都能买。”

查阅之时，洛钦开口，说道――

“帝国进行的是武器限制销售的政策。对于具有杀伤力的武器，一般来说只有拥有国家颁发的武力等级证明的人才能够进行购买。”

“只有你获得了国家颁发的相应的武力等级证明之后，你才能在帝都，以及帝国的其他各个城市通过实名购买兵器。而且，每种等级所能够限制购买的武器也是有限制的。比如持有三级证明的武者就不能购买标注为四级等级的武器。”

“帝国通过这种方式来控制每一种武器的去路，这样一来，一旦发生因为这些武器而产生的杀伤事件，就可以通过武器铺的记录来查明究竟是谁购买。从而调查到最终的去向。”

“这把武器的标注是二级。也就是说，只要是二级以上的武力等级都可以购买。我只要搜寻二级以上的等级就可以了。”

“月笙”抿嘴一笑，两条腿微微的前后晃动，笑道：“所以，你想查出究竟是谁买了那把武器，然后用那把匕首杀了你吗？嗯，这的确是个好方法。你应该感谢帝国，它的好政策，让你有了针对的方法。”

“那么接下来，我就等着你了。看你的调查方向究竟是正确……”

“还是错误。”

至此，“月笙”不再说话了。她就那样坐在一旁的柜台上，然后等待着，耐心地看着洛钦在这里寻找。

至此，“月笙”不再说话了。她就那样坐在一旁的柜台上，然后等待着，耐心地看着洛钦在这里寻找。

而洛钦也是一本一本的搜寻，将几本厚重的账簿来回翻阅，希望能够查找到自己所需要查找的信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滴答……滴答……

而外面，雨，哗啦啦啦的下……

对于生者的世界来如今的这家武器铺内，一切，都是安静的，没有任何的诡异与骚动。

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没有任何的动静，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可是……如果将画面切换成死者的世界的话，这里，却是变得如此的恐怖……

无数的怨灵聚集在这里，隐藏在黑暗之中。

无数双眼睛充满仇恨与恐惧的望着那个在账簿中翻找的灵魂。

死亡的哀嚎……现在在继续。

而搜索，也是在不停的持续着……

当――当――当――当――当――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阵声音

亡者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而蜷缩进他们的黑暗之中。进入账簿的洛钦也是随之从中探出头来，随同“月笙”的视线，望向墙壁

凌晨……五点。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怎么？找不到吗？”

“月笙”的脸上依旧凝聚着冷笑，语气平淡，并且……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实在的，洛钦的确是没有找到。

在那五本厚厚的账簿之中，他已经连续翻找了三个多小时。但是却没有任何的结果

这不可能啊？

难道……这个编号的武器自从制造出来之后，连一把……都没有卖掉过？

洛钦皱起眉头，捏着下巴，努力思考。此时，一阵脚步声却是突然从旁边的楼上传来。过不了片刻，这家武器铺的老板，就穿着睡衣，缓缓走了下来。

猛地，洛钦醒悟过来。他立刻上升，直接穿透地板进入上方的二楼。在店老板和他那老婆的卧室之中翻找了起来。

“那么早就开门了？”

四十多岁的老板娘从床上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向着楼下喊道。洛钦稍稍瞄了一眼这位老板娘，之后，再次开始在旁边的书桌上查找起来。

店老板打着哈欠，拉开卷帘门。伴随着那哗啦啦啦的声响，外面那瓢泼的大雨声，也是随之涌了进来。

“好大的雨啊，今天我要送货，那么糟糕的天气，不早点不行啊。”

店老板望着外面的大雨，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之后，他拍拍手，走进柜台旁边的锻造室。

“你注意一点啊。是要给公爵家送货吧？人家可是大家族，你可要小心一点。如果弄得好，我们以后的的生意可是有保证了。”

老板娘也随之起身，披上外套，直接走了下来。此刻，刚好看到那个手中捧着一个锦盒，从锻造室出来的老板。

“路上小心，对了，国王大道从前天下午开始就一直在修路。现在那么大的雨，你根本就过不过去。绕一条路吧。”

“我知道。我那么找起来也是为了绕路嘛。咳……这条主干道一被堵，横跨贵族区就要多花上半个小时的时间。咳……”

“小心点啊。儿子……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我们，生意做得更加好一点……”

“哈哈哈，这种事情也去拜托儿子吗？那我们的儿子岂不是太忙了一点。”

说着，店老板笑笑，穿上雨衣，抱着怀中的锦盒，在老婆的目送之下，进入了外面的雨水之中。

而此时，在二楼……

洛钦的搜索，终于有了成果。

书桌上摆放着一本账簿。看起来，是这位店老板昨天记账时留下的。怀揣着这一最后希望，洛钦迅速的在账簿之中翻阅。而这一次，希望终于降临在亡者的身上。

“十月一日，上午七点零三分，莉雅·克里斯。女，年龄19，身份，佣兵。武力等级证明，四级。家庭地址，平民区卡麦伦大街9号。”

“十月二日，中午十二点二十分，莱茵·尼罗。男，年龄22，身份，心理咨询师，武力等级证明，二级。家庭地址，贵族区新斯坦尔大街413号。”

“十月二日，下午五点，博朗封·卡林冈，男，年龄43，身份，园艺师，武力等级证明，三级。家庭地址，贵族区布伦塔尔大街15号。”

翻遍了这些账簿之后，十月份购买这把匕首的人就只有这三个。洛钦从账簿中探出头来，开始仔细思考起来。

窗外，凌晨五点的天空依旧还是被灰蒙蒙的黑暗笼罩着。

没有光，只有那水滴噼啪作响的声音在持续。

“月笙”也随之升上了二楼，看着洛钦，冷笑一声，说道：“那么，有没有决定？当然，如果你觉得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每个地方都去一次。嗯，一共三次。怎么样？”

洛钦瞥了一眼“月笙”，没有说话。他想了一会儿之后，立刻钻进摆放在桌子上的风吹沙地图之中，查看起来。过了片刻，他重新探出头，看眼神，目标已经决定了。

“贵族区，新斯坦尔大街413号。”

斩钉截铁的声音，似乎让那边的“月笙”有了一些意外。她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说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别废话，带路。”

“……亡灵，你说话真的很不客气。你这种性格能不能改一改？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强横才能生存下去的地方。有的时候，你也需要宽容，体谅，与仁慈。”

“说了别废话，快点带路。”

洛钦显得有些不耐烦，他稳稳站定，漆黑的双眼瞪着那边的“月笙”。

“月笙”略微凝视了洛钦一会之后，她终于叹了口气，摇摇头。伸出手，从洛钦体内再次取出一小块灵魂，捏碎……

四周的场景，再一次的发生了变化。

一座又小又肮脏的房间，就这样，出现在了洛钦的视线之中……

这里……是贵族区的房间吗？

是的。

但是，却是贵族区与平民区的交接之处。

新斯坦尔大街位于整个帝都的西北部。但庞贝武器店却是位于贵族区的东方。其中务必要穿越主干道，国王大道。

贵族区不是没有武器铺，看了一下地图之后，那名佣兵和园艺师的居住地点差不多都在庞贝武器店周围，但那名心理咨询师居住的地方如此遥远，却偏偏跑这么远的地方来购买一件只有灼技等级的匕首？

为什么？

是因为不想被人发现？

但是，武技证明上还是有家庭地址和姓名，所以这一点不可能改变。既然如此，他还是坚持要跑到这里来购买，其目的，就很有可能不是一般的用来防身……这么简单了。

洛钦环顾四周，在这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内，活动范围大到直径十米的洛钦突然觉得自己的活动范围大的有些浪费。

这里没有人。

旁边的床上空空荡荡，被子被随意的掀开，地上的衣服裤子也是乱丢一气，没有丝毫整洁的感觉。

但是，最关键的一点，还是这里……

没有人。

线索，就此中断？

那边，“月笙”在床上，嘿嘿冷笑。洛钦瞥了她一眼后，立刻开始床边的书桌上迅速查看起来。

搜索……搜索任何可以查出蛛丝马迹的东西。

只要能够有任何有用的情报，对于现在的洛钦来说都是极为的重要。

现在是凌晨5点，在这个时间，这名心理咨询师没有在自己的房间，反而在凌乱不堪的情况下离开，那么这里一定有线索。

一定……有自己所需要的线索……

线索，找到了。

那线索，被夹在书桌上的一本书册之中。

那是一缕头发……

一缕粉色的头发。

这一缕粉色的发丝被做成了书签，夹在那厚厚的书本之中。“翻开”书本，那一页的赫然写着这样的一行字――

青少年的空想防卫意识过剩与过激行为的研究。

而在那一行字的旁边，有着这样的一行小注解――

“现在的年轻女孩，实在是太危险了。”

“人类各个阶段的心理素质各不相同。在面对突发状况时，各个年龄阶层的心理状态也会表现出许多很有趣的不同点。”

“如果是一个经历过许许多多事情的成年人，面对突发事件事也许会显得很沉着。受到的打击并不是那么的强烈。成年人拥有良好的分析能力，一般来抗击突发事件对自己造成的心理压迫能力上，要比一般人来的强。”

“在这其中，年龄越大越是接近老年，这种心理承受能力普遍会变得比三十四岁的年轻人更为坚强。很多人认为老年人很脆弱，容易受到突发事件的伤害，但根据一些调查显示，老年人会表现的比普通人更为镇定。这也许是由于自古以来保留下来的人类尊长负责处理决定事务时遗留下来的本能，能够让年龄较大的人获得更多，更正确的处世态度。”

“一般来说，这条理论应该是正确的。而且这里面也有着许多的逻辑性可言，很容易得到众人的认同和接受。但是，在人类复杂的成长过程中，这种抗击打能力却并非真正由脆弱逐渐转向坚强。这里面拥有一个起伏的过程。”

“这种起伏的过程主要发生在青少年时期。尤其以10岁到16岁的孩子为主要研究对象。”

“在这段时期内，青少年的身体会逐步成长，使其对自己的身体与行动拥有更多的自主权。这段时间的孩子们可以按照自己想要的行动方式去行动，而开始逐步减少家人对其的依赖。”

“鉴于这段时间青少年的整体世界观并没有严格的趋于成熟，但与此同时，他们却渐渐拥有了能够达成某些成年人才能够达成的行为的身体，所以，宏观来说，他们可以说是一群最富有力量的人群。但这些最富有力量的人群如果不能好好的控制自身的力量的话，他们的所作所为很可能比老经世故的成年人还要可怕。”

“青少年犯罪的记录一直在上升阶段。并且，这一年龄段的人犯罪总数已经超出了其他任何同样年龄时间段之内的成年犯罪。因为成年人拥有较强的自制力，自我约束力。会对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做大幅度的思考。权衡其中的利弊。但青少年犯罪时却很少有会思考其中的后果的行动。”

“因为自制力的缺失，一旦受到重大突发事件的影响，青少年的自我抑制能力随时可能崩盘。他们的心理会继续像人们所说的那样保持纯洁无暇。但这种纯洁却是绝对的纯洁。没有丝毫污秽的纯洁。那上面没有任何的恶，但也没有任何的善。在无法明确分辨善与恶的情况下，他们的行动结果可能会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变得十分的严重。”

“30年发生在帝国中的连续分尸杀人事件曾经轰动一时。很多人都猜测犯罪者可能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变态杀手，是一个拥有一定年龄和社会经验的成年男性。但事情的最后真相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犯罪者竟然仅仅是一个十四岁，生长在小贵族人家的少女。”

“由此可见，分析心理经常遇到的麻烦就是一个人的心理所导致的行动与一般人‘通常’认为的心理年龄并不相符。这是一种反复的过程。一个合格的心理学家决不能被常识所束缚，导致思想的僵化。在多变的青少年时期要由其注意各种微小情况的发生。其中有很多状况如果准确注意，就可以将症状发生在萌芽状态时便将其消灭。”

“总而言之，青少年时期的心理状况是最令人担忧的时期。这段时期最为反复无常，自我控制能力和对后果的长期性判断的严重不足经常导致他们走向极端。即使出现非常严重的暴力行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书册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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