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在黎明之前（上）

“在模拟战结束的信号发出之后，我会回来接你，到时候记得打开你AS的红外导引灯，另外遵循阿尔维斯上尉的命令，不管如何我都会在W17频道待机，如果你遇到了任何麻烦，尽管在这个频道里呼叫我就是了。”

CH56直升机的飞行员在把我的XM-11运到交战区域并向我简单的交代了一番之后，驾机离开了演习空域。为了保证模拟战的公平性，参加战斗的成员是无法连接上各自部队的通讯频道的，交战区域事实上是处于一种被封锁的状态。当然，演习指挥部还是会调派无人机或者战术卫星向外传输视频信号，不过所有的图像都会有五分钟左右的延迟，可说是为参演人员最大限度的排除了场外因素的干扰。

【因为诺艾尔队长出了事，所以才留下了一个应急的后门频道么？】

我在心底里默默的感激了一下阿尔维斯上尉的细致，随即就把所有的注意力投入到了眼前的作战之中，虽然这只是一场模拟战，但我却有绝对不能失败的立场，不止是为了哈金斯少校，这同时也是为了贝拉，为了16TH的全体同僚。

踩动踏板，我将AS移上了公路。如同在简报室里所设想的那样，首先必须确认敌人的‘身份’，XM-11简陋的探测系统不能依赖，可以相信的只有自己的眼睛，于是抢在敌人之前占据战场上有利的观察位置成了当下最紧要的工作。

没有携带后备物资的我无法与对手进行猫捉老鼠式的消耗战，如果开局不顺陷入被动的话，那将引发多米诺骨牌式的灾难后果。当然，我还有另外一个不能让战斗拖延太长的理由……那就是现在在我身体里的蛇毒差不多也快到了发作的边缘了……

当初我在抢救阿什莉少校的时候，故意抿下了一点毒血。本来我只是想靠这个小小的花招逃避这场讨厌的模拟战，却没想到后来发生的变故不但让我意外的找到了自己的心结所在，还让我真切的感受到了包括贝拉在内的16TH的同伴们传递过来的温暖。

眼看现在箭在弦上，弄巧成拙的我也只能苦笑着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思考了。

【你不是怕死吗？就让你那贪生怕死的自私自利的胆小鬼本性再展现得淋漓尽致一点吧。希鲁·格林，你这小子要是不努力，可是随时会死的哦！】

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好像有一股神奇的热流在我的脑海中盘旋着为我这最后的‘垂死挣扎’提供着能量一般，我似乎真的感觉自己现在的思路清晰了很多。

【那么……希鲁·格林，你这自以为是的笨蛋……】

我睁开了眼睛，将脚底的辅助轮的功率调到了最大。

【给我上场吧！】

厚重的XM-11在荒废的公路上掀起了一阵沙尘，一条直线的朝坡顶的废弃的雷达站的主建筑飙去，我一点也不担心会受到对方的突然伏击，要是我的估计没错的话，不管对面开着什么机体，制订出了什么作战，现在‘他’也一定在跟我做着同样的事情。

【哈哈哈，任谁也不会想到，16TH在最后关键的一战派出的不是经验丰富实力超群的诺艾尔队长，而是我这个一文不名的新兵吧！】

其实在走上战场之前，我自己也没有料到那场因我的倦怠而起，最后却导致诺艾尔队长睡进治疗舱的严重意外事故居然会造就出当前我最大的优势。事实上道理并不复杂，要是让我面对哈金斯少校那样强得变态的老兵，我也断然不会选择在几乎没有任何障碍物的环山公路上直接与她交火。在上次的模拟战中，即使我占据了有利地形，也完完全全挡不住队长的强攻，诺艾尔这个平时脱线得不得了的女人驾驶AS时到底有多强……15TH的家伙们肯定会知道得比我更加清楚。

【所以这是只有一个答案的选择题。】

我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山顶的废弃雷达站的结构图，位于钢筋水泥构造的二层小楼上的四五层楼高的拱顶状的大型雷达天线罩是这个区域最重要的地标性建筑与制高点，谁控制了那里谁就等于控制了整个战区。除此之外，那栋二层办公楼周围还有两座宿舍楼外加一个水塔和一个半埋式仓库。这些视野优良，回旋余地也很大的地方是进行防御或伏击的上佳战场。因此，我料定了在错误的情报指引下，对手肯定会不顾一切的首先控制这其中的某栋建筑，以建立对战时的确实的优势。

而我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将计就计的打乱对方的如意部署。因为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会在自己的认知被现实粉碎时不产生动摇的，而只要一产生动摇那么势必就会露出破绽，就算是一瞬间的破绽也好……只要紧紧抓住那个关键的时机，不管多强的敌人都一定可以打倒，这就是装甲步兵间的战斗。一边对对手的情况一无所知，一边则完全了解了对方的战斗方式与战术风格。做到了知己知彼的我，事实上已经稳操了一半的胜券。

而剩下的一半，就要看当时临场发挥的水平如何了。

明明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但我却没有感到任何的轻松。正当我一边朝着目的地前进一边继续为自己看似万全的战斗计划设想细节的时候，突然一股对我来说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先是前额的神经突然抽搐了几下，紧接着耳朵里也开始响起若有若无的声音。这些反常的生理现象不由得让我联想到了几天之前自己在1187军列上的那场可怕的遭遇……不止一次的，当我处于极端不可知的危险命运之时，我的身体就会通过类似的信号向我发出警告，在这些神奇的像第六感一样的预警信号一次又一次的应验之后，我实在无法把它们简单的看成是我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

【明明机会很大，但是为什么我会感到这么的不安……】

我紧张的反问着自己，在越来越强的悸动下，我不自觉的转动起主监视器再一次确认了周边的地形与环境，虽然最后的结果显示一切正常，但我那颗悬着的心非但没有因此落地反而更加跃升了一个高度。

【如果让我如此不安的不是15TH的对手的话……那么……】

我果断的拉起了监视器的高度，开始扫描更远一些的地方，四周漆黑的山体模糊不清，在一阵毫无结果的努力之后，我只是勉强辨认出了飞行在战区上空的两架无人机发出的微弱识别信号。

【不对……在更远的地方和……更高的地方……宇宙吗？但是这怎可能……】

我使劲摇着头试图驱赶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别说哪里的权力组织会无聊到动用宇宙中价值不菲的设备来窥视一场对他们来说根本毫无意义的模拟演习，就算周围真的有想对正在进行模拟战的我们不利的存在，他们要如何突破演习区封锁严密的外围警戒网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万事都无绝对，同样防范严密准备充分的西联AS军校的毕业考试，照样被‘赤狼’和他的手下们给轻而易举的闹得天翻地覆。

我心头一惊，但很快平稳住了呼吸。我的理智告诉我，这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当时赤狼瞄准的是参加考试的学员新兵们驾驶的那些新型AS，他想要抢的是军校的装备，而在用假信号骗开担任警戒的正规部队后他真正所要面对的威胁不过是区区几个教官而已；但是这一次呢？真的会有人疯到深入两个AS快速反应中队的演习场所来造次吗？他们想要什么？想要我们的命的话，不管怎么想也不可能会选择这种愚蠢的方式来自寻死路。

【是我多心了么……不过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蛇毒里的神经毒素已经开始对我的感知造成影响了？】

不管如何，模拟战依然还要继续，惴惴不安的我操纵着机体登上了公路尽头的斜坡，然后小心的从倾颓的围墙处进入了雷达基地。因为之前的耽搁，我肯定对方会比我先到达这里，不过我依然有信心在他布置好阵地之前打他个措手不及。现在只要能确定对方AS所在的大概位置，在辅助推进器的帮助下，一场高质量的突击说不定就能决定胜负。

【在哪里？是水塔还是办公楼？】

无法抑制自己的焦躁，我全然不顾会暴露的危险，近乎疯狂的用XM-11的红外扫描器来回侦测整个基地，很快我的冒险就得到了丰厚的回报，水塔那边反馈回来的信息显示，有一台正散发着热量的AS大小的物体正通过某种像是绳索一样的东西在水塔背面缓缓上升。

【想占领制高点吗？没那么容易！】

我拉动操纵杆抬高机身，转动踏板从侧面冲出了藏身的矮墙，在我调整机体姿势的同时，手上的突击步枪已经将高耸的水塔套入了准星。

“笨蛋……怎么那么天真啊！这么明显的陷阱也要上当！快跑啦！”

“什……什么！？”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的女声吓得我差点撞到AS驾驶舱的顶板，但在我对此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反应之前，手指依然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

“嗒嗒嗒嗒！！嗒嗒！”

几声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威力强大的突击步枪训练弹直接打穿了整个铁制的水塔塔身，水塔后的‘AS’中弹后轰然坠落，结果正如通讯器里的神秘人所警告的那样，这是一个陷阱。被个我打中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装甲步兵，只是一个装着报废零件和红外诱饵的跟AS大小相似的木头货箱！

【糟了！】

自己那有点不可思议的不详预感再次应验，多亏了通讯器里的那声提醒，我以能反应过来的最快速度操纵着机体进行了紧急回避。呼啸的子弹几乎在XM-11向后急退的同时打中了我原先站立的位置，我赶紧转过主监视器确认开枪的方位。在我所在的矮墙的三点钟方向，一台完全涂成了赤红色的AS-17X MKII‘银骑士’举着突击步枪站在办公楼顶的画面显示在了我的维生面罩之上。

【赤……赤天使！是赤天使！】

心脏激动的差一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虽然登机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与15TH的队长拉菲尔·菲因这个顶级ACE对战的心理准备，但真正与‘Watchman’面对面时，我的全身依然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这个曾经隶属于永饶第一空降师的AS王牌，他和他的部队因为自己永饶本土人的身份，几乎每次作战都被地球远征军的参谋部投入到最危险的作战区域担任突击的先锋或撤退时给全军殿后的后卫……就在这种极不公平的差别对待之下，菲因少校却毫无怨言的次次都能奇迹般的圆满完成任务，不但创造了数不清的经典战例，更是拯救了无数地球军士兵的生命。他也因此而得到了‘赤色的守护天使’之名。

“发什么呆！在学校里你的教官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呜……现在可不是涨他人威风的时候……】

通讯器里的怒吼及时的把我扯回了现实世界。为了躲避密集的弹雨，我驾驶着AS慌忙的冲到了一栋宿舍楼下。有厚实的水泥墙体做掩护，我暂时的确认了自己的安全。

“你……你是谁？”

我喘着粗气打开了AS的通讯回路，心里猜着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有办法跟模拟战中本该保持电子静默的AS接通通讯，而且这个人不想看到我们中队战败，刚刚的那声及时的提醒可以说救了我们整个16TH一命。

“是我啦！凯罗琳·墨菲……话说这么关键的战斗，诺艾尔那个呆子撞到头了居然会派你这个粗心大意的臭小子来送死！？她就这么想向全世界展露自己那没法见人的身体吗！？”

通讯器里那个声音听起来简直比实际在场上战斗的我还要焦急，至于她的名字‘凯罗琳·墨菲’，我想了很久才终于想起在哪里听到过。她是那场有点滑稽的军法会上的法官，也是22TH的队长，更是这场模拟战的始作俑者之一。另外她似乎跟诺艾尔队长的关系不错，诺艾尔一直都是用‘莫莫’这种可爱的小名来称呼她的。

“你是……22TH的队长墨菲少校……您不是裁判组的成员吗？您这样跟我直接通讯真的没关系吗？”

“那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只要事后洗掉通讯记录就死无对证了！比起这个，你这臭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诺艾尔那个呆子死哪里去了！？别告诉我她说自己大姨妈来了没法出击！”

“噗！咳咳……咳……”

听罢此言我差点喷出饭来，连续咳嗽了好几声才掩盖过去。虽说物以类聚，但和平维持军156团几个AS中队的队长都这么叫人伤脑筋，这支部队也太令人纠结了。

“嗯……”

现在还不能告诉墨菲少校诺艾尔队长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了想，犹豫再三还是接下了她的话头。

“嗯……诺艾尔队长的大姨妈来了……”

“……”

通讯器那头一阵沉默，我的心也凉了半截。动态探测器上的赤天使已经撤出了刚才的阵地重新开始了移动，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能让我继续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聊天了。

“墨菲少校，我……”

“好了，别废话了，打开你的UI7056，准备接收数据……真是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犹豫了一下之后，我心想墨菲少校肯定不会害我，于是乖乖的照她说的打开了机载电脑的UI7056频道，没想到刚刚通过数据传输的请求，一大堆表格和实时动态分析图立刻挤爆了我维生面罩的显示目镜。

【这是……战地数据连接？同无人机的？】

我惊讶的看着那些惊人的信息流源源不断的传入我装甲步兵的电脑，修正调整着各项探测器和驱动器的状态。飞速显示的进度条与各种图标数字让我脑袋嗡嗡作响，还没等数据同步完毕，我就切断了同无人机的数据链接，果断的关上了UI7056频道。

“臭小子，你在做什么！？”

“少校，你这是在让我作弊！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行为！”

我提高了声调，尽量让自己显得义正言辞。我的内心是真的不甘心自己在一对一的狗斗中要靠着单方面的额外情报才能获得胜利。虽说跟诺艾尔交手的时候也是靠着阿尔维斯上尉提供的卫星链接才获得了与对方勉强打成平手的优势，但这回不一样，如果依靠数据链接来取胜，我不就失去了战斗于此的意义了吗？到时候16TH的同僚们又会怎么看我呢？

“真是笨蛋！啊~啊~啊~为什么我身边尽是些笨蛋！！你以为让你一个刚刚从军校出来的笨蛋去跟‘赤天使’单挑就是公平了？就是正义了！？拿脑子好好想一想啊！蠢蛋！”

墨菲少校的怒斥让我哑口无言，战争确实从来没有任何公正性可言。

【但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我也……】

“少校，为什么你会想着要来帮我呢？不管谁输谁赢，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吧？”

在感情上无法继续刚才的谈话，我索性岔开了话题直接问出了从一开始就该先问的那个问题。

装甲步兵16TH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