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每个人都心怀鬼胎（中）

“托纳特，你觉得这身怎么样？”

“不错，”托纳特皱着眉头评价道，上下打量着身穿蓝色花边上衣的削瘦男人，他盯着男人肩部的位置，一块红白相间的方格图案在上面显得极为显眼，他咂了咂嘴，“不错，但我认为跟那帮人渣交流应该不需要太注意这些，反而是我们楼下的那些帮手……”

“你只需要回答，托纳特，我并不需要你的建议。”男人对着镜子转了一圈，随后又摸了摸肩部的方格图案，好像在确认是否着什么。

“当然明白，先生。”托纳特冷冷说道，随后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他将那个袋子放在一张红木桌上，然后慢慢摊开，“您的信使寄给你的礼物。”

一根拇指，托纳特盯着桌上的手指，忍不住想起手指主人那张和善的脸庞，看来自己的手下已经处理掉了那个叛徒，当时他还真没法相信那个人会背叛自己，直到这位大人列举了那名探子背叛的种种证据。

“处理了就好，把这玩意交给我干嘛？好让我带回家当收藏品么？我可没这种兴趣。”男人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拇指，哼了一声。

“等会是否需要我与您一同前往？还是说只需要让我给您安排一支小队？您知道的，好保护您的安全。”托纳特将拇指重新包好，然后放进了口袋。

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那种鬼地方跟那帮地痞流氓谈交易，只为了获得一批能为他赴汤蹈火的混混们？他只需要给我一个命令，我立马就能召集一队比那群乌合之众好上十倍百倍的人马。

不过总而言之，愿诸神保佑我，这次私自行动可别让我们全都丢了性命。

“四个人就好，你也一起来，记住别太声张，从暗道离开，我们可不需要引人注目。”

“明白，那楼下那帮暴徒……”托纳特问道。

“放心，格里赫能应付，他有经验。”削瘦男人笑着说道，眼睛不经意地瞥向门外，看向走廊边的楼梯位置。

格里赫是一个脑袋秃顶，身材肥胖的驼背男人，看起来可并不像是什么南方贵族，而是像一只胖猴子，一个巨魔，或是一名收税员，这便是瑞恩对这名叫格里赫的男人的第一印象，他猜其他人跟他想的也差不多。

“也就是说，格里赫先生，”莫尔维拉兄弟中最年长的厄维特用沾满汤汁的汤匙敲了敲餐桌，严肃地说道，“你想让我们哥几个闯进当地一个有名的豪宅，破坏一群大腹便便的的贵族的歌舞聚会，并且那间宅子有着一整队受过训练的守卫，更别说城市护卫队会在十分钟内把宅子围得水泄不通。”

“没错，您的理解力真让我震惊。”格里赫一脸不耐烦地说道，好像与瑞恩他们说话都像是对他的极大侮辱，“但除此之外你们还得替我杀几个人，否则你们就拿不到报酬。”

“了不起，直接明了，我喜欢。”厄维特讽刺地笑了笑，给他的两个兄弟使了一个眼色，“但九十塔弗可没法让我们三去送命，我想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确实，”罗维抬起了他那阴郁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格里赫，然而格里赫却没有丝毫畏惧，而是狠狠地瞪了回来，“请问你有想好怎么对付城里的法师吗？他们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魔法学徒或是乡间的老巫婆。”

“人类，我想你最好再加点价，否则我也得走了。”金·罗赛格在一旁说道，半精灵卡丝薇娜也微微点头，思索着利弊。

这可不是容易活，价钱虽然不算太低，但总觉得不太划算，单是偷偷溜进去都得好好想想办法，更别说逃跑和杀人了，希望这收税员似的男人带够了钱币。

瑞恩坐在莫尔维拉兄弟中间，一边把玩着餐桌上的球状小装饰，一边仔细观察格里赫的表情，试图从他的面部细节中猜测出他的想法，然而却是徒然，因为他的表情始终表达出对他们所有人的鄙夷与不屑，好像他们都是麻风病人。

“这太疯狂了！”崔利斯在他旁边大喊道，“你当我们是什么，一群能徒手拆掉城墙的山林巨妖么？我们赶过来可是为了拿赏钱，而不是在这听你胡扯的。”

崔利斯却说越大声，而塔蒙则想为崔利斯补充下说辞，当然是脏话的部分，而年长成熟的厄维特再次用汤匙的尖端捅了捅餐桌，发出咚咚的声音，阻止了这场闹剧。

“他俩脾气有点急，说的话也不太好听，但他们说的没错，你们需要的是一支军队，而不是一群雇佣杀手，在我们老家我们也许还能做到，但在北方，不得不说，这种贵族集会几乎没有漏洞能让我们偷偷钻进去，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请别着急，先慢慢听我说完，”格里赫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我可以安排你们进去，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进去，同时警卫我也能搞定一部分，用金钱与……毒药，”格里赫随意地看了一眼角落的法布卡奈亚，“巫师和守卫的话我会另想办法，但我敢保证他们到时绝对不会影响你们的派对，现在，谁还有问题？”

“这还差不多，”厄维特说道，啪的一声把汤匙折成两半，“什么时候动手？”

“不出意外的话是明晚。”

“对了，”瑞恩想起了在妓院底下监视这里的那帮不入流的探子，“楼下那帮流浪汉你想怎么解决，我看出其中有几个的穿着像是城中的守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应该保持低调才对，不是么？”

“当然，我的朋友，”格里赫看了过来，“黑玉城可是个大城市，突然冒出几个暴富的穷人或腐烂的尸体也没人在意。”

“明白。”

当然，瑞恩知道他在说什么，贿赂与谋杀能解决许多问题。

“还有任何问题吗？”格里赫响亮且不耐烦地声音再次响起，显然不是特别喜欢这里的环境，或是与他共处一室的人，“如果没有的话还容许我告辞，委托的细节等到了时候我再补充。”

格里赫环视了房间一圈，见无人回答，随后转身便朝大门走去。

“请等一下，格里赫先生。”

他转过身，对上了那双黑得出奇眼睛，显然有点儿吃惊，“我想要先拿到报酬，可以么，毕竟我猜我可不需要跟我身边这些可敬的同伴们一起去参加宴会。”

“不行，法布卡奈亚小姐，”他重复道，“不行，这可不合规矩。”

“你还真是心急啊~需不需要我给你个活？我可以付你钱。”塔蒙对着毒师挤挤眼，做了几个略带暗示的手势，西尔比也在旁边咯咯怪笑，弗伊德则疑惑地看向泰尔人。

“那一半？”法布卡奈亚没有理会他们的冷嘲热讽，而是不屈不挠地继续说道，“一半而已，让我在黑玉城买几件心仪的装饰品而已，反正我又不会跑，而且也跑不了。”

这泰尔婊1子到底在想什么，见鬼，西边的女人总是让我觉得毛骨悚然，真不知道奥格兰当初为何敢吞并掉奈西和泰尔，他们难道忘了当初人类大迁徙就是为了尽量远离西边吗？靠近那里就像靠近瘟疫，这帮不怕死的奥格兰人。

格里赫挠了挠光秃秃的头顶，紧紧盯着那双乌黑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透法布卡奈亚心中的想法，“好吧，”最终，他妥协了，“就一半，我待会会让人把钱交给你的。”

“担心什么，反正钱又不会长脚自己跑掉。”西尔比从他和罗维的牌局中抬起头，笑着说道，随后大叫了一声，“哈！我赢了！”

他亮出手上的四张K，然后笑着把桌上的赌金收进口袋，罗维唾了一口唾沫低声咒骂了一声，随后继续发牌。

“有人曾说，奥姆·罗维是个施虐狂，只有赌博才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家人也不是被债主杀死的，而是是被他自己宰的。”泽维尔突然冷不伶仃地靠了过来，对着瑞恩小声说道。

“跟我说这个干嘛？我又没想追求他。”话虽如此，但瑞恩还是把这些话紧记于心，情报这东西多一点总是没有问题。

“我觉得你兴许想知道的，呵呵。”

“莫名其妙，”瑞恩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妓院周围的建筑不算太高，因此瑞恩可以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他没法看到太阳，因为远处的天空中看起来有着一层近乎透明的薄膜，他能看到薄膜衣之外冰雪纷飞，几乎覆盖住了整个黑玉城。

到时我们得怎么离开？徒步离开不太可能，没等我们住进配有房顶的屋子，我们就得冻死，骑马比较理想，但得提前准备，或许也可以在黑玉城藏上一段时间，其他人的逃跑会成为我和泽维尔的烟雾弹，当然，只需要我能找到能收留我们的地方，话说，如果是在深夜，我们能否出城都是个问题。

不过三十塔弗，如果运用得当，我大半个冬天都不必再接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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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里斯区一如既往地乌烟瘴气，充满着恶臭与黑暗，谋杀与抢劫在这里可谓是司空见惯，各个行会的会长与市长早已达成协定，尽量无视这里的一切，他们就像一群瞎子一样，天天讨论着黑玉城的迅速发展，却没发现有这么一个贫民窟出现在自己的城市内。

然而在某一天里，这个无法之地突然出现了一个管理者，名叫巴索，这个有着妓女母亲的孩子创立了自己的帮派，他们时不时去谷仓偷点粮食，时不时在城里放点高利贷，时不时合伙敲诈一些老实的商人，最终在这个巴里斯区站稳了脚跟，而市政官也毫不在意，反而鼓励巴索的做法，毕竟只需付出小小的代价便能让巴里斯区消停下来，不再成天抢劫偷窃，打架斗殴，何乐不为呢？于是巴索终于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巴里斯区的统治者。

这个世界可以没有富人，但绝对不可能没有穷人，这就是巴索在多年以来的人生经历中领悟出的一条定理。

巴索的房子就在巴里斯区的东部，因为这里有着一间破旧的宅子，显然是某位贵族曾经留下的，这间宅子虽然有着超过五十年的历史，但它至今仍然雄伟坚固。

房子所在的位置地势较高，总共三层，因此在他人看来好似一个高塔，宅子有着一个大厅和超过二十个房间，虽然这些房间都毫无另外地肮脏且充满恶臭，但这里的住户们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成为了贵族。

“欢迎来到我的城堡，朋友们，请随便坐。”巴索坐在垫着羊毛毯的椅子上热情地张开双手，对着身前的客人欢迎道。

“多谢主人的热情款待，但我们不会久留。”托纳特走上前来，鞠了一躬，随后挺直身躯站立着，没有坐在巴索指定的座位上，因为那张椅子看起来既不干净也不安全，好像一个不入流的木匠用几块木头随意拼凑而成的。

而他身旁的另一个男人却毫不犹豫地坐在了椅子上，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这位朋友，”巴索看着男人肩部上的红白四方格图案说道，露出了那一口不太完整的牙，“我没去神殿上过学，所以不太懂什么纹章学，看你这身装扮，莫非是科维塔的贵族老爷？”

“很抱歉，我来自奥利诺，母亲则是纳宾人。”

“哈哈，对不起对不起，不过话说回来，这位老爷屈尊来我这小地方有何贵干？”

“我需要大名鼎鼎的巴索替我干一件事。”男人说道。

“当然可以，我们可以帮你揍人，或是帮你偷点东西，以及……”

“我想让你帮我干一件大事。”男人身子前倾，坚定地看着巴索。

“抱歉，我们只是干点小生意，可不想惹怒黑玉城上头的老爷们，否则我们就得玩完，”巴索语气中有点犹豫，但还是选择拒绝，“若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就要送客了，不过别担心，假如最近有人来问我有没有南方人来过，我不会告密……”

“是否再考虑一下，因为我给你的酬劳足以让你离开这腐烂的巴里斯区，让你去更好的地方，德林特尔，多尔里芬公国，安卡兰姆，尤里兹，帕格萨尼，甚至可以送你去往南方。”

“啥……先说来听听。”巴索起了兴趣，但还是疑惑着是否要把这几个南佬赶出自己的地盘，毕竟惹上叛国罪可不是什么小麻烦。

维拉克那老乌鸦在奥格兰建立的情报网可不是开玩笑的，四处都可以看见他的黑羽毛，而疫检队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角色，更何况巴里斯区的人也见不得对我死心塌地，只要谁多说了一个词，我就得玩完。

“三千塔勒，这就是我的报价。”

“三……三千！”巴索不禁提高了音调，发出声音大的自己没法想象，“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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