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力王曾觉得这个世界非常可笑。
没什么深刻的原因。
就是可笑。
可以让他发笑的可笑。
他每天花三小时吃鸡。
早上一小时,中午半小时,晚上一个半小时。
吃完了拍拍肚皮。
现在他死了。
第一个意识到这件事的洛斯人是快剑山庄的一只耳。
他感觉赵力王的气没了。
这本是件毫无依据的事情。
兰常看的小说里写——习武者身缠斗气。
一只耳习武多年也没发现自己身上缠有什么斗气。
无非是普通的呼吸。
可他压着剑柄靠近散发淡淡腥血的巷道,第一反应就是赵力王没气了。
或许常吃炸鸡的人在死掉的瞬间会放出不一样的电讯号。
一只耳花了几秒才接受——
赵家大公子命丧街巷。
这下严重了。
洛斯城里谁都可以去死,除了赵力王。
外加李府上下尽数被屠。
随便想下就该知道,有人要灭洛斯四族。
谁呢?
连有开国之功的赵家都敢动。
答案再明不过。
……
黑九煞。
一只耳当然听过。
九煞的传闻在北国各城有着不同的版本。
洛斯这边流行的是九只非男非女的异人,披鸦羽斗篷,戴黑鸟面具。
之所以发展出这样的形象,大概是洛斯周边的民众认为这些人长有翅膀,可以自由出入刺杀现场。
一只耳不信传闻,但他相信黑九煞被妖魔化的背后是其成员无可动摇的实力。
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停步,退出。
离开巷道。
……
一只耳承认安逸的生活让自己多了份贪生怕死的念头。
更主要的,他还有必须完成的事情——
兰。
李府唯一的生还者。
自己必须活下来,保障兰的安全。
之后呢,他想,之后怎么办。
既然是朝廷的打算,四族的灭亡就不可逆转。
黑九煞不可能失手。
书店里倒摆过类似“被九煞囚禁的日子”或者“那九个人放过了我”这样的标题噱头。
但从李府尸体上的手法看,就算钱家的私兵队和赵家的霸山组加起来……
一只耳有些绝望。
就这样打道返回快剑山庄似乎是个合理且安全的选择。
一只耳的夫人有孕,一只耳已经知道了,尽管夫人决定过些时候再告诉他。
顺利的话,年内就要当上爸爸。
对于这件事情,一只耳没有喜悦也没有不满——
一条能看到尽头的山道,他机械的前进,左脚,右脚。
他觉得自己是个半吊子——
浪迹江湖浪到一半,认清自己天赋不够当不了主角,便跑回山庄办了个武校。
借着祖上的快剑名声坐着收钱,娶妻生子,踏上过日子的正道。
结果没几年就嫌无聊,打起宣传山庄的幌子到处给大人物护卫保镖,期待有什么奇遇周转,能再掺进江湖的事情。
习武习不到巅峰。
从商办学也就那样。
反正是安分不了,待在一头总想往另一头跑。
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一只耳也不知道。
北国的夜空繁星闪耀——
一只耳仰头,
早知道就跟李员外请教几手观星术法,瞅瞅自己命里是有还是没有。
……
兰一进李府就发现人死光了。
早上还招呼的下人们全都歪在地上。
冲进主厅一看,李员外也躺了。
姿势还挺对称。
爹。
她叫了声。
李员外没应。
她把煎饼放到旁边的桌上。
犹豫了一会。
爹。
又叫了声。
主厅的角落里,一个粗短的黑影踱了出来。
云移动了。
拨开黑云的月光照在地上,一半浑浊,一半清亮。
兰在清亮的这方。
她眯起眼睛,看见黑影手上的东西——
李府的镇宅剑。
李府大宅落成之际,李员外不惜重金从大师手里“请”来这柄镇宅宝剑。
就插在主厅锦鲤屏风的骨架上。
李员外问大师,剑镇哪里才算好。
大师说这事儿讲究不多。
李员外就让人把锦鲤屏风一侧的骨架掏空,做成镇宅剑的剑鞘。
——你将来就懂了。
兰问他,锦鲤啊,观星啊,镇宅剑啊,这些有什么意义。
你将来就懂了。
兰最近才发现这是个骗局。
对于只能生活在现在的人们,将来永远也不会到来。
她想起微醺的父亲站在主厅,盯着屏风上的锦鲤,一手抚上镇宅剑柄。
那模样像极了纵览疆域的将军。
李员外没有纳妾,兰的母亲走后便一直一人。
兰好奇为啥。
李员外就说不想花多余的钱。
什么叫多余的钱。
就是没有必要的钱。
那什么是有必要的钱。
所有的钱都是有必要的钱。
既然这样,怎么会有多余的钱?
嗯,没有多余的钱,所以爹不养小妾,满意了?满意了就去读书。
兰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或许就是因为没有好好读书,看了太多缺乏营养的读物,结果很多道理都说不清楚。
比如,
为什么现在的自己没哭。
……
把,它,还,给,我。
兰说对黑影说。
那把剑,还给我。
她确信她会杀掉眼前的男人。
不论实力差距,不论使用手段,她会杀掉眼前的男人。
她就是会杀掉眼前的男人。
说不清原因,兰无比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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