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天空的十字路口

烤肉的香味混合在美酒的芬芳里，格外醉人。

头顶的群星散落在桅杆与风帆的两端，将广阔的天空割裂成不均等的两边，星河间流过银白的辉光，只愿今宵美景，与少年相伴。

约莫明天上午，少年们便会抵达遥远的魔神都，这一年的舞会会发生什么，谁也不会知晓。但无论发生什么，唯有舞者们的青春年华不可辜负。

“我说，法兰。到了魔神都，第一件事你要干嘛？”黑熊喝的熏熏的，一边嚼着一块烤肉，一边装作不在意地问。

“我吗？”听到这个问题，法兰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

“当……当然是和摩耶去海市上约会啦！！万岁！嘿，嘿嘿！”如果说小黑只是喝得有几分熏，那摩耶就是已经喝得不省狗事了，一听到法兰说话就兴奋地想跳到桌子上大跳一只探戈，被众人好几次拖了下来。

这一回虽然摩耶说的是醉话，但是却让法兰多少尴尬，他摇了摇头，只是微笑。

“嘿，臭狗，你家法兰早就有主子了好吗？”小黑一拳狠狠敲了摩耶的脑袋，把她揍得有点眼冒金星。

“什么……什么……什么主子啊！！法兰殿下，是，是摩耶的好不好……”可怜的小狗摸着脑袋上肿起的大包，哭丧着脸扭过头去，抓着狼少年的袖子埋怨。“法兰，那只臭黑熊又揍我，你帮我打他！”

“是你该揍。喝这么多干嘛？”

“我喝的也不多……多嘛……”摩耶瞧了瞧自己脚底下那几十瓶空瓶子。“我们家的大人们……一顿……就要喝好几缸呢……嘿嘿嘿。”

“几缸？”法兰忍不住大笑。“哪来的傻狗，快回去睡觉吧，你已经开始说梦话了。”

“我没说梦话呀……真的！”摩耶信誓旦旦地说，然后又好像想到什么事，有点害羞地低下头，真的很小声地说：“那小法兰你送我回去睡觉好不好。”

法兰一愣，摩耶的意思这已经都不算是暗示，而是明抢了，只怕是待会儿再多喝点，这只小狗子就要取回巨灵身把自己叼回闺房不可。

他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把话说明白点。

于是他也很小声很温柔地说。

“摩耶，黑熊不是都和你说了吗？我有主子了。”

可怜的小狗子一个激灵抬起头，顿时满脸通红，眼泪汪汪，幸而原本她就已经喝得烂醉涨得满脸红，此时也少了几分尴尬。

法兰的意思，这件事他们俩个人听到也就算了，是给小狗子台阶下。

可是，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服，越想越生气。

于是哇地一声喊了出来，捶胸顿足。

“哇哇哇呜呜呜……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法兰大人是摩耶的！！！呜哇哇哇哇……”

“哈哈小狗子，你就只怪他是个负心狼吧。”看到摩耶哭成一个泪人，黑熊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放声大笑。

“摩耶，以后对男孩子不可以这么随便。”而一旁的小姐姐则是语重心长地说。“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哪有女孩子像你这么……”

“又被你听到了是吧！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你这八百年的老处女你懂个屁啊！”虽说小姐姐说的话在理，但是摩耶现在已经伤心得失了智，再加上喝多了酒，竟是一路哭着跑到船头，抱起一桶酒举起一把火把，蹦到栏杆上，指着身后的狼少年大喊：“负心狼，你他妈晚上不陪我睡觉我就点了火从船上跳下去！”

摩耶说着就要把火把往酒桶上凑，好家伙那可是高度数的烈酒，一碰着火可是不得了。

小狗子这是要死给狼少年看啊。

“哇，烟花！烟花！”一旁一直很颓废的普莉希拉看到小狗子手里的酒和火，突然有了精神地抬起头，啪啪啪地鼓掌。“我要看烟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狼少年猛然觉得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许多年前，某个一把火烧掉狼家王城的女人也是这副德性。

这副样子，让法兰很讨厌。

于是他摇了摇头，继续专心对付盘子里的烤肉串。根本没有继续理会身后的小狗子的意思。

“喂喂喂，你快看我啊！”

众人都很冷漠，除了普莉希拉闪闪亮亮的星星眼。

“我真的要点火啦！我要跳了啊！”

又被喊了老处女的小姐姐恼怒地抬抬手里的刀叉，用力地把盘子里的热狗切得稀巴烂，送进嘴里使劲嚼。

“呜呜呜呜……我真的要跳了啊……”犬家少女似乎真的绝望了，弱弱地哭喊道：“你们来个人阻止我啊……”

“快跳啊，快呀，我要看烟花！”

“啊啊我不活啦！”摩耶吐出一口老血，点着了怀里抱着的酒桶，迎着风倒了下去，轰得一声，在黑夜里炸开一朵酒红色的蘑菇云。

“哇，好看好看！我还想看！”普莉希拉开心得像个孩子，啪啪啪地鼓掌。

而众人依然很沉默，饭桌上就只有觥筹交错与大嚼烤肉的声响。

风萧萧地吹。

过了一会儿，被炸成一条黑狗的摩耶灰溜溜地爬回了船上，挑了个离法兰最远的位置坐下来，捧起一杯冰淇淋安静地舔了起来。冰冰凉凉甜甜的味道，很快又让犬家的少女露出了惬意的笑容，让她的小嘴抿成一条软软的波浪线。

想来，失恋的痛苦到头来，也抵不过一杯夏夜的冰淇淋甜蜜。

大船在云海中穿行，

少年们依旧在吃吃喝喝，谁又有时间去管这身前身后事？

盛夏的夜空下，美酒与少年们相伴。

不知过了多久，小龙女突然喊了一句：

“哇，你们看，好多星星。”

众人回头，只见黑暗的苍穹之中，已经铺满辰星。

远方遥远的天际边，幽蓝的月悬吊在星辉之间，照出一条银白的长河，纵贯这天空之间。

辰星零落，坠落向头顶模糊的宇宙，在不知道多遥远的天空之上，映出另一片璀璨的星河，如同水中倒影，波光粼粼，照出两倍的光芒。

如果一片天空中，容纳着两个世界的辰星，那会是怎么样的一副情景？

原本，这是不可想象的童话。

但是早在第一次两界战争爆发之后，随着大开门魔法降临在魔神都白金塔的上空，魔界的星海，自此便开始大变样。

据说在维持着两界通道的大魔法阵变得稍许有些不稳定时，魔界与人间，两个世界的影子便会重合在一起，这时候，两个世界的星辰便会合一，在同一片天空下闪烁。

星夜里，另一条银河从黑暗中流下，与这个世界的辰星大海交汇，在天空中划出一条巨大的十字。

那样的情景，也被称作“天空的十字路口”

另一个世界的辰星倒影在魔界里，一时间，悬空舰仿佛行驶在星海之间，银河之上。

“好看好看。”摩耶开心地跳到了桌子上，拉着小龙女的手就跑，两个女孩子蹦蹦跳跳地凑到栏杆旁，探出半个身子伸出手。

那星辰的幻影，近的好像伸出手就能摸到。

掠过幻星的肌肤，在夜空中抖落点点破碎的星尘，化作银白的碎片。

小狗子看得痴了，开心地对身边的女孩说：

“笨龙，咱们出去兜风吧！”

“嗯！”普莉希拉点了点头，跳上船沿，用力地蹲下。

随后，张开身后那对漆黑的翅膀，化作数十米的飞翼，迎风而展。

她咆哮着，在一瞬间边化作一只生满坚硬鳞片的飞龙，跃入星海之中。

小摩耶开心地叫着，跳上飞龙的头顶，与她一起畅游在星辰的幻影之中，在身下的银河上翱翔，好不快意。

锋利的爪，轻轻掠过身下那布满银色星辉的长河，在黑夜中划开一条闪烁的白痕，化作碎片，随风而逝。

狂躁的风吹过恶龙的肩头，吹得小摩耶睁不开眼。

可她却开心地像是忘掉了一切烦心事，对着船头的少年们大喊：

“你们也要来玩吗？！啊！！！——”

说着，恶龙张开翅膀，又飞向更遥远的天空，带着兴奋的尖叫，渐渐飞远。

银狼与黑熊，此刻也靠在船边，望着星海彼岸，黑夜之边，那座耸入云霄的中天高塔。

那是魔神都的白金塔。

据说那是整片大地之上除却世界之喉以外，最高的建筑，支配着整个魔界的帝皇自古便居于其中，俯视着大地万物，如同云端的神祗。即便尚还远在上千公里外，都能够窥见。

而这样的星海，也只有在魔神都伊鲁佩尔的上空才能窥见。

“法兰，你真的不想去白金塔上看看吗？”

黑熊笑着问。

而银狼也依旧是那副过于骄傲的模样，摇头否定。

他高高地抬起头，望向星海之上，天空之中另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倒影出的另一座城邦。

“这世间，不是自有，比白金塔还要更高的地方吗？”

少年的眼，早就投向比这个世界更高远的彼岸。

既然要登高，就去最高的山峰，舍略一切的浮云。

黑熊随着他的视线，眺望着云海间的城邦，却摇了摇头。

“那可是座丑陋到家的城市，我不喜欢。”

“可它，确实在世界之巅。”

银狼用很神秘的眼神瞧了瞧身边的黑熊，斜眼瞥了瞥星海对岸，另一艘行驶在空中的悬空舰。

“嘿，熊，你看，那只狐狸。”

对岸的船头，摆着一张舒适的躺椅，幻星之间，狐家的舞者一只手捻着一杯猩红色的美酒，一人独醉。

琉璃说什么也不想和冰族的其他舞者再同行，于是便另找了一艘悬空舰。

这时候她醉倒在躺椅上，口吐白沫，好不狼狈，但却没有人管她。

她头顶的桅杆上，猫家的懒散少年，也正躺在夜空里，叼着草根发呆。

辰星之中，少年们，各有自己的事做。

银狼与黑熊相视，搂着彼此的肩膀，又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到了。”

明天，少年们就会到达伊鲁佩尔。

身后，虔诚的圣女将双手合十，安静地祈祷。

在星海里，大船就这么驶向远方，在星辉中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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