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人没了

家长会那天人来人往，汹涌无比.

到底是即将结业的日子，月考过后，紧随其后的便是那场盛大独木桥了。

中考将至。

不是任何一个学生都能像八班一样嘻哈玩闹的。

其实就连他们八班这几天也过得蛮紧张了。

考试成绩好的那些自然不用多愁，可诚然能在八班混迹的基本都是些年纪吊车尾了吧？

成绩中等的学生也不是说没有，就比如现如今站在讲台上指挥的那个胖子，名叫张慧成，年级一百二十多名，嗯，这份成绩无论放在哪个班级都只能算得上中等乃至偏下的名次了。

却偏偏在他们八班成为了班级二把手，老师手心明珠一般的存在。

为了培养其学习积极性，更是将许多大型活动交由这家伙指挥，小胖子的脾气也水涨船高起来，鼻孔朝天的，谁也看不起谁。

这会儿也正指挥着胡小昭在那擦窗户。

“卖力一点，都没吃饭吗？力气这么小。小心我告诉胡老师去。”

自己坐在那翘着二郎腿休息，那副打小报告模样却比谁都积极。

小昭有些无可奈何，自己刚将拖把放下，结果现在又得在这家伙的指挥中爬上爬下跟个猴子似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耍人也不带这么玩的啊。

但秉着不跟这些小屁孩计较的缘由，她还是叹着口气，将抹布收拾好放在卫生角落里。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我暗示的影响，上辈子做惯了办公室养尊处优的腰病也一并穿越了过来。

经常小昭就会感觉到双臂与腰间的酸痛，像是关节疼痛，可细细回味起来，那股隐隐作痛却又很快消散于无。完全搜寻不到踪迹。

真是奇怪的感觉。

“教室打扫的怎么样？”正腹诽着，班主任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走进了教室。

今天的胡老师打扮妆容得体，一身职业装英姿飒爽，许久舍不得穿的高跟鞋也被拿了出来，全然不像平日里那个衣着随便，穿着运动鞋的英语老师。

或许每个人都用虚荣心？想在众多家长面前，展示最为优秀的自己？

班主任来回扫视了两眼，甚至还用手指头在窗户上沾了沾。

发现灰尘还是蛮多的，便皱了皱眉，指使着值日生再打扫一遍，“怎么还没搞干净？赶紧赶紧，马上就要开家长会了。”

说着又挥散了在场的无关人员。

“没分配任务的就赶紧回去，作业别忘了做，明天记得还要来上课的。”

按校规规定，家长会开始的时候确实不能逗留学生的，除了那些成绩非常好，乃至需要表扬的重大进步学生。

“知~道~了~”台子下一片懒洋洋的应和。

一群学生收拾好书包，出门的时候难得秉了张笑脸。

家长会一般比普通放学要提早不少，虽然回家少不了一顿毒打，但这一段空闲时间倒是可以拿出来玩街机了。

是啊。

每当阶段考试告一段落便是学生最为轻松愉悦的时光了，可惜这次除外，因为半个月后最让人头疼的大考就要如期而至了。

“啊，那个。”小昭也有样学样跟在这群放学人潮的后面，被胡老师看见了， 微微错愕之下却是招了招手，“小昭啊，你就不用走了，待会留一下。”

胡小昭原本已经背好的书包，现在却是愣住了。

————

家长会没什么好讲的。

无非是那些俗到不行的内容，分发试卷，通报成绩，分析错题。

倒是与以往不同，这一次考试已经逐渐沿用了机器阅卷的形式，所以答题卡虽然下发到了位置上，却没有批改的痕迹。

“这……”一群家长还有些懵里懵懂的搞不清楚新型试卷该怎么看成绩，胡老师却是站在讲台上笑着解释了起来，这所谓近年来在全省全市刮起的科技风暴。

嗯，虽然讲解完了还是有不少家长处于蒙圈状态就是了。

胡老师也不好在这方面多浪费时间，转而接入了下一话题。

由于这次考试跟以往不同，答题卡上没有明显的得分与错误标注，所以一切成绩都得由班主任口述。

报分数和排名自然成为了比以往还要关键的重要环节。

“下面成绩是又高到低排列的，请念到名字的家长上来拿试卷……”

一众家长不禁抚了抚领额，微微坐正。

表情也变得局促起来。

就好像那份成绩单是他们考出的一样。

这也是废话。

子女成绩好的家长自然光芒万丈，成绩差的，站起来时被目光盯的都不免一阵害臊。

尤其是年纪吊车尾，拿到试卷的同时还得接受一顿来自老师的批评。

“成绩成绩，不光是我们老师要监管，你们家长也要及时督促啊。能考入三十二中的孩子哪有一个说是笨的？只是不用心罢了，你们孩子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这一点家长也有责任不是？难道平常不需要做出表率吗？”

一席话说的在理，却也让人有些难堪，吊车尾家长不好发火，只得长叹口气，那张笑脸却似纸糊那般，久久无法展开。

“明白，老师辛苦了，我们以后一定督促，一定用心……”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小昭的嫌疑被洗清了，却因为教务处早已将成绩刊载在了名单上，没有及时给出小昭一个在年级里的准确排位。

简单点来说就是，小昭有成绩，却在年级里排不了名次。

既然排不了名次，班主任也不好凭空给人捏造一个排位来，否则就等于违反校规了。

可自己心中也挺愧疚的。

毕竟当初抹除成绩一事，还是她这个班主任率先提及的……

咳，这也没办法啊。

毕竟那时候在所有人眼里，胡小昭只是个找人代写试卷的作弊差生罢了。

所以为了弥补心中那抹内疚，思前想后的，班主任便想了个办法。

就是将胡小昭安排到家长会上大肆表扬一番，这样一来，就算彻底洗清她的嫌疑了。

当初作弊风波闹得不算大，可办公室经常有学生出入，会有部分孩子听到风声，再传到家中父母耳中，也不是稀奇事儿。

只是按照家长会的时间安排，褒奖学生的环节还得往后推一推，总不好一入场就在那毫无根据的一顿乱夸，那样一来总容易让人怀疑，自己跟这位胡小昭是不是亲戚关系了。

还得结合那成绩单才行。

所以她之前喊停了小昭，让她在门外等一等，报道她的名字，自己才会拉着她进来，一起在这一堆学生家长中证明自己。

胡小昭这次的成绩确实亮眼，甚至远超班级原第一名三十多分总分。

这得是多么恐怖的成绩？

家长不清楚。

可胡老师还能不清楚吗？

教室里谆谆交谈有些无聊。

胡小昭在外面端着书包站着，明明是留着下来接受褒扬的，现在看过去却似乎变了味，很像是在罚站。

尤其是靠近窗户的家长还频频侧目，用手指头点着自己，似乎在跟同座家长说些什么，表情看上去有些嫌疑。

“这孩子真可怜啊，一直在那站着。”

“嗨，你不知道，这丫头叫卢什么来着……对，卢小高，我经常听我家儿子提起，调皮捣蛋鬼灵精！在学校里可有名了……”

隔壁座位的家长努力回忆着自家孩子说的八卦见闻。

中年男子便眯了眯眼，好奇了。

“怎么有名？”

“你听我说。”

接下来就是叽里咕噜的一长串，大抵说的是小昭以前的‘辉煌事迹’。

听得那原本还担心自己的中年男子直皱眉，一个劲的摇头：“那确实该罚。”

小昭就有点委屈。

动静闹得很大，以至于靠近床边那一条的家长全部听闻了风声，脖子耸动，目光更是越聚越多。

搞得自己真就跟犯罪嫌疑人差不多级别了。

她摸了摸鼻子，饶是三十多年的老灵魂，也顶不住这种吃人般的目光啊。

只得干咳着将视线瞥向别处。

碰巧看到了楼道下耸动着的三个鬼祟人影。

小昭眯了眯眼，趁着胡老师还在讲台啰嗦的功夫，走了下去。

“站住！你们三个干嘛来的，学生证呢？突击检查？”

小弟三人组吓了一跳，听那不卑不亢的口气，还真以为是宿管委检查卫生来了。

结果回头看去，却看到自家老大一脸坏笑的抱着胳膊，一副诡计得逞样，嗔怪的同时不免长舒口气。

“干什么啊老大。”

“好好说话会死啊。”

“就是嘛，我差点都被吓死了……”

“我还被你们给气死了呢。”小昭却是往垃圾桶里吐了口痰，理直气壮样：“昨天喊你们去西大门等我，怎么人都没来？天都黑了那会儿！”

嗯， 昨天一起约定好去店铺逛逛的，结果小昭放了鸽子。可这三个小弟小妹实在太过心思单纯了，又怎么是老奸巨猾的对手？自然是三言两语就混淆视听了。

“哎？西大门？”三个小弟互相望了望，眼神里有点不可思议：“可之前老大不是喊我们在东大门碰头么。”

“你看看你们。”小昭就摸着胸口，痛心疾首：“连位置都分不好，我这个当老大的面上都无光啊。”

三个小弟就有些委屈。

“好了好了。”小昭就故作大度的走上去，特领导气概的拍了拍肩。

“你们说的那家店铺在哪？带我去看看，俗话说知耻后勇嘛，你们能感觉到屈辱，这是好事，值得表扬，值得鼓掌。”

说着，还像模像样的拍了拍巴掌。

很有一丝领导者气概。

结果队伍里的小丫头就一副欲言又止样。

憋了半天还是憋不住了：“那个老大，我们学校只有一扇大门出口，东街那边，是没有大门出口的……”

小昭怔了怔，意识到自己这个牛批吹破了，也不恼，哈哈一笑，挥着打手就带过了话题。

“带路带路。”

一行四人就风风火火的往下敢。

下楼的时候，小昭瞥了眼窗脚。

教室里的胡老师正抓着倒数第二名的家长站起来批评，碰巧便是刚才说活该的那个中年男子。

班主任言语激烈，捂着腰间咄咄逼人，被拎起来的中年男子却是缩着头，一脸委屈却不敢发的模样，倒很像是她胡老师的强势风度了。

小昭就想笑。

话说回来，自己偷偷去楼下开五分钟的小差，应该，不影响家长会吧？

……

结果没想到的是。

教室里。

“你看看你家儿子黄宥明，年年倒数第二，这成绩也不见长，以后中考可怎么办？回家继承父母那十多套房子吗？那能有出息吗？”

胡老师刚数落完中年男子。

画风突然一变。

从寒冷肃杀，变成了如沐春风般温暖。

“说道成绩进步，我就想起了我们班一个女学生，她一开始成绩都比黄宥明还差，结果人家怎么着？凭着多次的努力，已经远远跨越到了班级大家的前面去了。”

说着，还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你们猜猜，那个学生，究竟是谁？”

一众家长交头接耳，分析着老师话语里的含义。

比黄宥明还差，就是倒数第一咯？

越到了所有人的前面，这句话有些难以理解，不，应该说意思很浅显易懂，却让他们这些家长难以接受。

从倒数第一变成了正数第一？

这丫头，究竟是谁啊？

是谁这么厉害？

台子下懵里懵懂。

胡老师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欣赏家长们略带慌张而局促的好奇眼神。

等猜测的差不多了，这才干咳一声，将视线重新拉了回来。

“下面，我们就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这次考试进步最大的同学，胡小昭！”

说着，对着窗外伸了伸手。

“小昭，进来吧。”

教室里顿时配合起了一片热烈掌声了。

结果。

一直等到半分钟后。

掌声渐渐平息。

教室大门的位置，却迟迟出现一个人影。

空空如也。

家长们大眼瞪小眼。

胡老师也有些惊讶。

“小昭？”

又喊了一遍。

依旧没人应答。

她跺了跺脚，忍耐不住了，走了出去。

屋子里登时响起细碎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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