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祝枝山

眼看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瞧着你，都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很快整个宿舍的气氛降到了零点。

一片死寂。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倒是小昭看不过去了，挡在两人中间，阻挡住了二人的视线。

平心而论，现在根本不是吵架的时候。

且不说什么人在屋檐下这些歪理，待会就要熄灯了，马上教官也会过来查寝。万一让看到这番景象，不仅是她俩，就是小昭跟那位沫沫，也得遭殃。

男教官在训练的时候尚且会顾忌到性别问题而怜香惜玉，可查寝女宿的，只会是女教官而已。

更何况这一届教官层里，只有那位手段严厉的副参谋，是女性。

要是被她逮到了。

今晚的夜生活，一定会非常精彩缤纷的！

“听说上一届有一对也是晚上闹宿舍，结果整个班级的人陪着夜跑一直到大天亮，你们不会也想逞这个强吧？”

这是胡小昭随口杜撰的吓唬，即便人家教官再绝情，如此高强度的惩罚下也是容易闹出人命的。只是话刚一说完，两个姑娘的表情愣了楞，似乎是后怕起来了。

“那就对了，先收拾收拾战场吧，这么脏乱，到时候也不好交代啊。”她拍了拍手，陈慕然鼓着嘴巴，似乎是不服气，却被小昭不动神色拉到了一旁。

这丫头也不打扫，插着腰就坐下了。背靠着墙，谁都不理，貌似是自顾自生起了闷气赖。

小昭就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跟保姆似的，谁都要管谁都要带，干脆还是回了音乐坊舒服一些。

想着，还是从一旁的卫生角落里拿过扫帚跟簸箕。

由于封宿了一年的原因，屋子里的一些卫生用品也是相当破旧了，甚至扫把上还沾了些蜘蛛网，这番景象，根本不会有哪个女生敢去触碰的。

小昭倒是觉得无所谓，当初跑工作的时候月薪也才一两千而已，而且异国他乡的没有落脚的地方。那些月租两三百的合房小旅店自己也是照住不误，那儿的卫生环境，可比这里还要糟糕许多呢。

时不时蟑螂从腿上爬过都是常见了……

哪还稀罕眼下？

熟练地将工具拿到水池旁冲洗了一番，然后就埋着头，打扫起宿舍来。

地面上瓜子果仁实在是太多了，有的时候小昭都有些好奇，印象里女生宿舍不应该是个香香软软的地方嘛？而且那些个姑娘，晚上应该都挺注意身材的吧，怎么会如此……豪迈？

“哼，识相就好。”倒是梁若琳一副赢了的气派，从鼻孔里出了口气，看到小昭示弱，她就心满意足的跑到卫生间里梳妆打扮去了。

小昭笑笑，也没停下活计。

自己虽说是答应了打扫，可也只打算帮着慕然跟自己那一块区域扫干净而已。

至于她梁若琳？

本来就是她的错，凭什么让别人擦屁股？

自己只是懒得跟这群小屁孩多计较罢了，可要她硬生生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那还真就不好意思，受不来了。

倒是旁边那个叫沫沫的女生挺有自觉的。

眼看梁若琳进了屋子，她也帮着小昭一起，拿过窗台旁的小刷子，扫起了自己位置旁的零落垃圾来。

小昭不禁多看了两眼。

小姑娘长得挺乖巧，一双眼睛水灵，刘海儿更是透着那股大家闺秀的风范。脸蛋红润润的，带了点婴儿肥。

知道抬举的姑娘就是更可爱一些。

沫沫也是她们五班的学生，貌似全名叫做苏一沫来着，当初训练的时候，教官也点过她的名。回答起来语气怯怯的，生怕多说一句闹出笑话似的，是个不折不扣的乖乖女。

有时候自己挖破了头都想不出，那刁蛮任性的梁若琳究竟如何跟这位大家闺秀走到一起的。

她俩的友谊，根本画风不和吧？

打扫了一会，陈慕然也意识到自己甩脸子有些不合适了，躲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往后望着，看到两个人都没注意这边后，她也吐了吐舌，跟在两人后面吭哧吭哧出着力。

梁若琳在卫生间里玩完手机走了出来，眼看小昭那边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而自己这一块还是一片狼藉，她瞪了瞪眼。

“继续扫啊？怎么不弄了，我这边还脏得很呢，你没看见啊。”

“想要干净啊？自己去扫呗。”小昭笑笑，直了直老胳膊老腿，然后将扫把丢到了墙角。

梁若琳愣了愣，气的瞪大了眼，“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先问问自己什么意思吧。”小昭轻描淡写微微一笑。

“吃东西的时候不顾及别人，现在反而想要蹭别人的劳动果实了，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么？这儿是宿舍，并不是你家里，我跟慕然也不是你的暖床女仆，不会有人把你当公主去伺候的。”

梁若琳张了张嘴，结果很无奈的是，小招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自己跟中午一样，被说得哑口无言无法反驳了。

她不是傻子，更不是情商为零的小公主，只是眼下的情况，实在太堵人嘴巴了一点。

“你你你。”场面反转，这丫头倒是被气得不行。

“没事的，若琳我帮你一起扫也行的。”苏一沫也生怕两个人吵架，凑了上来，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将梁若琳的位置也给弄得马马虎虎了。

“这还差不多。”梁若琳哼了一声，却是没有一句感谢，而所谓的差不多，也是说给小昭听得而已。

半推半就下，这姑娘便是借破打滚，上了床。

距离熄灯还有半个小时的功夫，但今天没有作业，即便待在底下，也没什么好消磨时光的。

索性还是床铺舒服一些。

运动了一天难免腰杆发疼，还好佑德是内宿，要是被那些没有寝室的高中拖到山野基地去训练的话，光是那些破旧的板床又是一次难以忘怀的考验了。

尤其是对女生来说，娇生惯养的她们，很少会有机会睡到如此梆硬的物什上。

苏一沫没说话，从柜子里将书包拿了出来，又把小闹钟摆在床头以后，才翻出那本花花绿绿的刊物滚到了床铺上。

小昭眯了一眼，那山茶树下的大名印在版面上，透着亮光招进来，却格外耀眼。

鎏金字体，引人夺目。

上一世脑海里并没有这本杂志的印象，这一世却记得很清楚。

原因无他，这是他老爹所在的碧海传媒独家发售的杂志。

而她胡小昭的小说，也刚好，一并刊登在了这本书的上面。

苏一沫将书本抱在怀里，很是宝贝的样子，时而侧躺，时而支撑起下巴在那俯视着，起先还能忍住笑，后来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段子，竟是噗嗤噗嗤的躲在被窝里放起屁来。

这幅娇憨的模样看的小昭一阵好笑。

曾经何时？自己上高中乃至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憨态吧？

唔，不过那一年智能手机以及普及了，纸质传媒的衰弱却是不可避免，上了大学的时候，很少再有人去搜集这类刊物杂志，没日没夜的看个通宵了。

反倒是网络平台，刊物数量多，范围广，题材无所顾忌等种种，一跃成为了当代文学传媒的头牌。

到是这一世有些特殊。

来学校这么久了，很少看到有人在闲暇功夫里掏出手机，玩上一玩。如果与上一世对比的话，的确落后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否跟这辈子网络传媒发展的相对较慢，有一定的联系。

按照记忆，06年伊始，婊度贴吧这些玩意应该已经吸引了一批火热了才对，却没想到这辈子的度娘，似乎并不打算朝着那方面发展，搞得小昭有时候想要品一品八卦都没了机会。

很是有些无可奈何。

出着神的功夫，自己的床头下，竟是忽然发出了几丝震动。

“啊？”胡小昭微微一愣，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老爹送自己的那款手机收到了来电。

嗯，说是手机，其实也就是所谓的小灵通罢了。

后妈家境还是挺富裕的，区区一款几百元的小灵通而已，说送就送似乎没什么问题。

她给小昭跟自家闺女都配置了一台，便宜幼妹那边的号码是新申请的，至于小昭手里这款，则是老爹用剩下来的一个私人号。

话费不多，每个月也就冲个二十来块罢了，主要的目的也是偶尔通个讯之类的，毕竟远隔千里，这孩子不在家的，难免想念。

只是很奇怪那，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却是一串很陌生的号码。

会是谁呢？

这一世胡爹还不怎么太会玩这类智能产品，也就没有将号码事先存在小昭的手机里了，只是上一世那三十多年的经历，对于自家父母的电话，自然是印象深刻了。

小昭微微有些好奇，接通了电话。按道理来说这辈子才06年，所谓的网络诈骗应该还未诞生才对。

却没想到对方那头是一个文质彬彬有礼的嗓音，说话的口气却有些不着边际了。

“请问，是祝枝山老师么？”

“哈？”小昭微微愣了那么一下，似乎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你好，你是他秘书吧？我们想找祝枝山老师，有些事情想跟他谈谈，是关于江南四大才子的事情……”

或许听到是个姑娘接的，那人也不意外，只是话里话外那股荒诞……却搞得小昭满眼古怪。

什么玩意啊这都是？

祝枝山？

江南四大才子？

搞什么鬼，自己莫非穿越了？

咳，好吧，自己的确算是穿越了，不过也没穿越到那种古老时候吧？

真就刹不住车了啊尼玛……

话说回来，这通电话是有够莫名其妙的。

说是网络诈骗吧似乎也不像，可要说是正常对话，这男的话里话外也太不把她胡小昭当个人了吧？

这算是啥，智商碾压么？

把自己当傻子了是不是。

小昭有些不耐，刚好被梁若琳膈应得不舒服，再加上一身劳累得不到休息，干脆将这份气出在了话筒身上。

“找错人了，我不是那谁谁的秘书，我就是我，一普通高中生，挂了，别回，我没钱给你们骗！”

她有些无奈，也不等对方再唠唠叨叨什么，直接就掐断了对话。

倒是在挂断之后，一双眸子才眨巴眨巴，似乎察觉到了那份古怪。

祝枝山……

这个名字，貌似在哪听过啊？

倒不是课本或网络，似乎是曾经跟老爹的某些事情有些关联？

可到底是什么事呢？

小昭怔了怔，却回忆不起来了。

而她也不曾想到。

电话那头，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端着话筒。

也是一副莫名其妙。

“张哥，咱是不是找错人了？”

“怎么说。”

“那写网文的祝枝山，看资料不是一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么？怎么话筒里那声音……好像是个女娃娃来着？”

张哥跟这人面面相觑。

“咱们从企业交接拿到的资料是不会出错的，该是他的号码，应该不会变。”

“所以……”

“所以？”

一时半会没了声响。

过了一会，那人才有问着。

“他说话的时候，刻意捏着嗓音的感觉，是不是很明显？又或者说，是不是那个女声里带了点瑕疵，乍一听是个姑娘，但其实声线粗糙，仔细一听就能发现，那家伙根本就是一男人？”

小年轻眨巴眨眼，“张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被喊作张哥的成熟男干咳一声。

脸色发灰。一个劲挠头。

欲言又止。

“我是想说，这种情况呢，咱们签约的作者里，也曾经遇到过一起，那可能是别人的爱好，所以千万不要大惊小怪。”

说到最后自己却说不下去了。

“算了，找个时间咱们去当面问一问吧，胡照日，我记得这位老师的老家在燃城是不是?”

“应该没错。”

两人点了点头，可眼神里那股古怪，还是难以散去。

这到底，是玩哪一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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