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再见，再不见。

我讨厌把自己的快乐强加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但前提是，对方属于人类范畴。我并不觉得那些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两脚生物都算是人类，最起码，我不认为把伤害别人当成是一种娱乐的家伙属于人类的范畴。

所以，对那些家伙使用暴力，我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在他们向弱者使用暴力的时候，就应该做好了别人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他们的心理准备。

没有理会那两个满脸惊恐，躲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女生，我面无表情的拉着柳清柔有些冰冷的粗糙小手，沉默的往外走去。

虽然柳清柔没有拒绝，可我却感觉到了她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也许是恐惧，也许是……感觉到了恶心。

毕竟，我的手上还沾着点点血迹。这只刚刚才给别人带来痛苦的手，会被柳清柔这样温柔善良的家伙讨厌，也是正常的。尽管，我的心中有些许的落寞。

其实，我有很多可以帮助柳清柔脱离困境的方法，比如把不远处的体育老师叫过来，又比如说带着几个所谓的朋友虚张声势，将这几个家伙吓跑……

所以，我并没有必要非得去做一个暴力的疯子，让自己真实的一面暴露在柳清柔的面前。这是我辛辛苦苦才做好的伪装，而现在，却在柳清柔的眼中，自己亲自撕毁了。

我每时每刻都很清醒，所以完全不会做出什么上头的蠢事。做出这个决定，我也是思考了很久。

我想让柳清柔清清楚楚的看到，这个一直被她当成是个温柔善良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我，到底是不是她值得依靠的家伙。

将我自己真实的一面表现出来，然后让她进行选择。我不会强迫谁必须做什么，必须怎么做，我只会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权利，只要他们选了，那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我不会纠正别人的错误，也不会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别人身上。这样做的话，最起码我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也不会有愧疚感。虽然，可能自己会有些难受，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如果我和柳清柔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承受痛苦，那我宁愿那个受伤的人是我自己。

毕竟，走出第一步的人，是我。那我就应该让一切，在我这里画上句号。

“害怕了？”

我放开柳清柔的手，自顾自的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巾，认真又仔细的擦拭着自己手上的血迹。有我的，也有那个猩猩的。虽然从头到尾都是我占据上风，不过一开始动用拳头的时候，还是在不知不觉间留下了一些轻微的伤口。

整个过程，我没有看柳清柔一眼，也没有露出自己那虚伪无比的笑容。既然本来面目已经暴露了，那继续伪装下去不仅毫无意义，甚至还会让我感觉到自己是个自欺欺人的弱智。

“……”

耳畔回响着的，只有濒临死亡的夏蝉凄厉又刺耳的嘶鸣，以及远处操场上青春洋溢的呼喊笑骂。至于我想听到的声音，并没有出现。

这让我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转过脑袋神色冷漠的看了看站在原地的柳清柔。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我欺骗了你，所以心情不好？”

“……”

她依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像是看待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我讨厌别人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在自言自语，像是一个可怜卑微的小丑，即使在卖力的表演，依旧被人当成了空气。

所以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沾着丝丝猩红的纸巾随手扔到了一边，一言不发的走到了柳清柔面前，然后冷冷的跟她对视着。

我相信自己现在的眼神一定变得无比凌厉，因为我心情并不好。如果柳清柔是个智商没问题的家伙，一定可以感觉的到我内心的不爽。

只可惜，我猜错了。这丫头的眼神完全没有一点波动，依然是跟之前一样，静静的看着我，像是个木头人，安静的让我烦躁。

“认真看看也好，好好看清楚你面前的这个家伙，他并不是你想的那么温柔，也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善良，他和那些欺负你的家伙一样，甚至比他们更加暴躁残忍。啊对了，虽然现在说可能有些晚了，不过之前那个温柔的我只是伪装罢了，我从来都没有那种让人发笑的性格，也没想过要养成那种无聊的性格。你现在看到的我，就是最真实的夏朗，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依旧会是这样。”

一边毫无感情的说着，我一边俯视着沉默不语的柳清柔。尽管现在我站的地方是片阻挡了所有阳光的阴影地带，但这并不能让我感觉到舒适，反而内心的烦闷之感越加浓烈。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烦躁，也许是因为柳清柔的沉默不语，也许是因为天气的燥热，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无可救药。

我不清楚，所以更加烦躁，说出的话也更加伤人。

“虽然不知道在你心里有没有认为我刚才帮助到了你，不过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帮你解决了麻烦。所以，之前欠你的人情我会单方面的一笔勾销，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们谁都不欠谁的了。你不需要再给我那些毫无意义的安慰，也不需要勉强自己去回报那些你自认为我给你带来的帮助。

说真的，遇见你之后，我没遇到过一点好事，因为你的原因我被朋友拎着衣领呵斥，因为你的原因我被家里那个所谓的妹妹痛骂，因为你的原因我从一个好学生变成了疯子……呵呵，我特么真笨，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随便跟你搭话了。仅仅只是一顿饭，我干嘛非要这么拼命。”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之后，看着眼眶中凝聚着点点晶莹的柳清柔，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我是在嘲讽自己，嘲讽这个无法直面自己内心的自己，嘲讽这个害怕被人抛弃，所以主动选择丢下别人的胆小懦弱的自己。

只有让她真实体会到我的自私和混账，她才能下定决心离开。因为是我主动说出来的，所以我会自我安慰的告诉自己，你没有被抛弃，是你抛弃别人的。只有这样，我才能保住自己脆弱的自尊。

我想，我应该明白柳清柔不愿开口的理由。她现在恐怕正在犹豫和挣扎吧，讨厌我这个自私又暴力的疯子，可又抹不开面子自己主动说出来。毕竟，她是一个温柔的人嘛，即使不愿意跟我再有所交集，也不会直接说出来伤害我。

估计，她会为了我的自尊心，勉强自己继续跟我维持现状吧。既然她不愿意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那就让我替她说出来，这样的话，她也能安心的对自己说：

“看吧，这种家伙有什么资格得到我的温柔？像他这样自私虚伪的混蛋，早点离开才是正确的吧？以后我可以找到一个真正温柔对我的人，所以以后还是不要跟他有联系了。”

然后呢，她就可以满怀着对我的厌恶和恼怒，干脆利落的离开。不必对我心存愧疚，也不必勉强自己做些不喜欢的事情。而我也可以回到自己遇到她之前那种安静平和的生活，自己一个人，不用主动帮助谁，也不用因为别人的帮助而心存感激，去做些对自己毫无意义的事情。

看吧，多么完美的结局，谁都不会对谁抱有歉疚，谁也不会强颜欢笑。而且，柳清柔也不会受到伤害，我觉得，她更应该觉得庆幸，庆幸自己能够在没有跟我的关系变得过于亲密之前就发现我的真实面目，庆幸自己在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之前就结束了我们之间的联系。

然后，带着厌恶和愤怒，远离我这个欺骗了她的罪魁祸首。

“……”

我脸上扭曲的笑容让柳清柔缓缓低下了头，不再看我已经开始变得陌生的脸庞，我知道她在思考，所以我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决定。

终于，片刻之后，她猛地抬起了头，紧紧的抿着有些苍白的嘴唇，仿佛是想跟我说些什么。可踌躇了一会儿之后，她最终还是沉默着转过了身，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这样背对着我缓缓离开了。

在她转身的一刹那，我不由自主的张了一下嘴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些什么。是我让她离开的，她只是按照我的意思去做了而已，所以我又怎么能厚着脸皮挽留她？再说了，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挽留她？

我，又为什么要挽留她？

“……”

没走几步，柳清柔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了她眼中的犹豫，也看到了她眼眶中的晶莹，所以我使劲的咬了一下嘴唇，举起了那只因为殴打猩猩时用力过度而出现了些许青紫的右手。

然后，对着她轻轻的挥了挥，用那个已经破碎不堪的虚伪笑容温和的笑了一下：

“再见。”

再也，不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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