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我们，都是傻瓜

柳清柔走了，带着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她很傻，所以很容易糊弄，也很容易满足。即使，我从不曾说过喜欢她，可她却仍然笑得很开心。也许，她从未想过这些，因为她很单纯，简单的近乎呆傻。

也正是因此，我没有感觉到一点开心，无论是她跟我告白的时候，还是跟她亲吻的时候，我都没有任何开心的感觉。

因为不开心，所以我连腹中的饥饿感都有些忽略。也因为不开心，我在柳清柔回去的时候，直接走进了教室。人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总会忽略掉很多东西，即使是很明显的东西，存在感也会变得薄弱很多。

我现在就处在一个非常混乱的情况下，所以即使不远处的转角处露出了一只拎着半透明袋子的皓腕，我也没有察觉到。

只是有些呆滞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双臂围成一个圈，将脸庞整个埋在手臂里，像一只受惊的鸵鸟。

她曾经说过，只要把眼睛遮住，就能够阻挡住许多痛苦。因为看不到，所以那些让自己痛苦的事情就不会存在。

虽然，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做法。即使鸵鸟把脑袋埋在了沙堆里，猎人的刀枪依然会毫不留情的将其撕裂。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猛然发现……

原来，一直把脑袋埋在沙土里的人，是我。我无法面对痛苦，所以选择了自欺欺人的逃避，明知道这种做法是那么的愚蠢，可我却依旧乐此不疲。

她，其实早就发现了我的心理，也早就看穿了我懦弱的本质，所以她才会在我说出那番话的时候，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一直都以为，她是在说自己，所以还义正言辞的说着那些令人发笑的大道理。很可笑吧，明明自己就一直在逃避，却还做出一副勇者的模样，让别人勇敢面对。

我一直都是个小丑，一个只敢带着虚假的面具示人的可怜虫。从前是，现在，依然是这样，从未改变过，或者说，我在潜意识里，就不想改变。

随着胸前的那丝温暖逐渐消失，我的身体开始变得无比冰冷。我听人说过一句话，温暖的感觉之所以会消失，是因为心脏从来都是冰冷的。如果，心脏不曾冻结过，那么温暖就不会消失。

于是，我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扑通扑通的感觉让我长舒了一口气，我还活着，而且胸口也不是冰冷的没有温度。

那为什么，我却觉得这么冷呢？像是要冻死一样，整个身体都在不停的颤抖。而且，就连眼眶中流出的液体，都没有丝毫的温度。

就像是，冰雪融化时流下的冷水。

“夏朗……”

睡吧，只要睡着了，就不会感觉到寒冷了，也不会感觉到痛苦。或许正是因为什么都感觉不到，所以有些人才喜欢一直睡下去。没有痛苦，没有烦恼，有的只是能够忘记一切不快的快乐。

“夏朗……”

有人在叫我吗？为什么要叫醒我呢？明明我才刚发现一个可以解脱的方法，明明我已经不想醒过来了，为什么还要逼着我睁开眼睛？

算了，不管了，就这样吧，我要睡觉了，不要打扰我……

“夏朗，你给我起来！！”

被用力的拉了起来，所以我只好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怒气冲天的女孩，然后下意识的咧开了嘴巴。

“你怎么来了啊，夏月。”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原本满是怒火的脸蛋也在慢慢的恢复，那双充斥着冰冷的美丽瞳孔中，竟然浮现出一抹可笑的怜悯。

很可笑吧，居然有人会对这样的我流露出怜悯。明明我现在是如此的不堪，如此的丑陋，居然还会有人对我心生怜悯，而且这个人，居然是我最讨厌的家伙。

“……，你的早饭，还有餐费。”

面前，是一只拎着半透明袋子的雪白手腕，袋子里面是我很喜欢的小笼包。也许是因为时间久了，袋子里面出现许多了热气凝成的小水珠。

很饿，可我却不想吃。或许是因为饿过头了，我竟然对这些原本很喜欢的东西产生了强烈的恶心感。

很恶心，像是含着一只腐烂发臭的老鼠尸体一般，令人作呕。

“我，不想吃……”

“早饭不能不吃，这不是你说的嘛。而且，这可是我跑了很多路才买到的，你给我一个不剩的吃下去啊。”

她确实跑了很多路，因为这种熟悉的香味只有离我们家很远的那个早餐店才能做出来。也许是因为她走的有些远，所以那张盛气凌人的漂亮脸蛋上还有些许未干的水痕。

是汗水留下的湿痕吧，虽然那小扇子般浓密的睫毛都湿湿的粘在一起了，就连那条一直都元气满满的侧马尾，现在都有些无精打采的耷拉在一边。

“小月，我真的，不想……唔嗯？！”

“你给我吃，我让你吃啊！！”

她突然生气了，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拿起一个已经变得冰冷的小笼包狠狠地塞进了我的嘴巴。我想拒绝，可却无法拒绝，因为我看到了她发红的眼眶中闪动的晶莹，也看到了她瞳孔中，那个泪痕未干的丑陋自己。

痛苦吗？很痛苦，快要窒息而死的痛苦，可是只有这样，我才能获得一丝救赎。因为痛苦，我走进了地狱，也因为痛苦，我才能在地狱中获得一丝解脱。

我开始咀嚼那让我感到恶心的包子，虽然总会忍不住的干呕几下，可我依然在疯狂的咀嚼着。咀嚼，吞咽，感受不到任何味道，我只是在机械般的重复着这种动作。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感受那种噎在嗓子里的窒息感。

“擦擦脸吧。”

语气很柔和，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夏月。我从来没有想过，一直都高傲的像是天鹅的她也会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柔软的手帕抚摸着我湿润的脸颊，让我有些分不清楚那潮湿的感觉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眼泪，还是因为包子里的汤汁？

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她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我，因为她的嘴角一直都在微微颤抖着。这是她想要询问的表现，可每次，她都是欲言又止。直到最后离开，她也没有问我一个问题。

只是在她走出教室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包含了无数种感情的声音。

“明知道结果是痛苦的，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声音很轻，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她在自言自语。因为我不清楚她在问谁，所以我沉默着，一言不发，甚至不敢看那道停在教室门口的身影。

“呵。”

留下一个嘲笑的声音之后，她离开了。也许她停顿片刻，只是为了能够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只是因为我们都是个傻瓜吧。

我们，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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