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好的爱你

我明白了很多。

在看到这张便筏之后，之前遗留在心中的很多不明白都明白了。

比如，当时的她为什么会来到这座神庙。

比如，当时的她为什么会那么看重我手腕上这条其实很是廉价的红绳。

比如，当时的她为什么会在离开的时候那么伤心，那么难过。

比如……很多很多。

很多很多我无意间漏掉的细节，很多很多只要仔细思考就能够理清楚却被我遗漏的细节，我全都明白了。

怪不得，怪不得李姐会对我发脾气，会那么敌视我，其实她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从来都没有真正注意过叶雪的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心疼过叶雪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予过她任何的温柔。

所以，会被李姐埋怨，会被李姐怒骂，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真的，真的是如此深爱着雪姐吗？

这个本应该能够立刻回答出来的问题，此时却让我产生了犹豫。

对雪姐的感情，到底是对她的憧憬，还是对她的感激？亦或者，只是因为我对她有着异常强烈的占有欲？

我真的，爱着雪姐吗？

我不知道，我开始越来越不明白爱情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有人说过，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在遇见她之前不懂，离开她之后，更加不懂了。

也许，所谓的爱情本来就不是一种可以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的感情。爱情会衍生仇恨，会衍生嫉妒，会衍生愤怒，会衍生喜悦，会衍生幸福，会衍生贪婪……它可以衍生出太多太多的其他情感，所以，它从来都不是一种纯粹的感情。

所以，我不懂。

越是明白，就越是不懂。

越是不懂，想要见到她的感情就越是强烈。

我想见到她，很想很想。

比任何时候，都要想。

所以，我离开了那个人声鼎沸的地方，来到了这个无比熟悉的地方。

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看着面前这个我曾经来过无数次的地方，原本波澜汹涌的内心逐渐开始平静了下来。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楼房，熟悉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感到了些许的归属感。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浓烈烟味让我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只不过那并不是因为厌恶。我其实很喜欢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放下了所有伪装的我，开始无比真诚的面对自己的内心。

其实我从骨头里就不是一个好孩子，所谓的洁癖，所谓的整洁，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面具。我是一个很卑劣的家伙，从一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了。

只是，我从来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我不愿意承认自己内心隐藏的黑暗污浊，所以，我开始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

这样做，你觉得开心吗？

我想，应该是不开心的。

做出一副不属于自己的模样，还要努力维持这种虚假的形象，真的很累。哪怕别人夸奖我，赞赏我，我都没有丝毫快乐的感觉。

因为，他们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我。

真正理解我，真正认可我的人，只有她，只有那个冰冷却又温柔的女孩。

“老板，帮我开一台二楼的机子。”

“一小时三块钱，还需要其他……”

坐在柜台前的男人在不经意的抬起头之后，原本微笑着的脸庞瞬间僵硬了。我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笑。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我只是静静的笑着，然后努力控制住发酸的鼻子。

“阿朗？”

“嗯。”

“真的是你？你小子回来了？！”

“……，嗯，哥，我回来了。”

………………

在这个世界上，我真正感激的人并不多，而这个男人，这个叫李明的男人，则是其中之一。按他的话来说，他其实不算坏人，虽然也不能说是多么好，但绝不是那种不可救药的混账。

我相信他说的话，最起码在我看来，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家伙。

如果不是有他在的话，可能在雪姐离开的那个暑假，我就彻底腐烂崩溃掉了。

所以我很感激他，很少会真心尊敬别人的我，只有在他面前，才能真心实意的叫一声哥。

“哥，你变了好多啊。”

还是当初离开这个小镇时来过的小餐馆，只不过当时围成满满一桌的人，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熟悉的地方却没有了那些熟悉的人，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感觉，但心里很难受却是实实在在的。

不过还好，我并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把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我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对面那个熟悉又有些许陌生的男人，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黄头发没有了，说话也不再那么骂骂咧咧了……感觉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是吗？”

他尴尬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那已经剪成了平头的脑袋，然后对着我呵呵一笑，颇有感慨的说道:

“我都已经二十岁了，总不能还跟个孩子似的吧。”

“就是这种成熟的感觉，最不像你了。”

把嘴角含着的烟卷拿下轻轻的弹了弹，我忍不住咧开了嘴巴:

“话说，哥你都二十岁了啊。”

“你以为呢，我都快要结婚了。”

“啊？！”

“啊什么啊，我结婚很意外？”

“不，不是……我就是纳闷，你是怎么追到嫂子的？”

“怎么追的……我也纳闷呢，你说你嫂子正儿八经的一个女孩，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也许是因为你长得帅？”

“别开玩笑了，我长什么样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既然人家愿意嫁给我，我总不能还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的吧，所以我就把头发给剃了，也不再飙车啥的。不瞒你说，阿朗，我准备好好过日子了。”

“……，哥，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像是大老爷们。好好对嫂子，烟酒啥的，该戒就戒了吧。”

“还用你小子替我操心？我早就已经戒掉了，如果不是你小子回来，我才不去碰这些呢。不过，阿朗啊……”

“嗯？怎么了哥，怎么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是你。”

“你，还没有谈女朋友吗？”

“……，哥，怎么突然问我这个了？”

“阿朗，哥有件事情，其实一直都在瞒着你。”

“你是说，三年前你一直都特别照顾我这件事？”

“你知道？有人跟你说过了？”

“不需要别人告诉我吧。其实我一开始就有点明白了，如果不是有人让你多照顾照顾我的话，你怎么会那么尽心尽力的帮我？说到底，我们也只不过是那次我被陈力一群人打伤时才见过一面罢了，我不太相信会有人那么照顾只见了一面的陌生人的。”

“……，阿朗，你也知道，我们家是开网吧的，免不了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最重要的，就是跟有势力的人打交道，免得以后惹到不该惹的人。我其实不想瞒着你的，可是她告诉我，绝对不能跟你说，所以我只好听她的吩咐，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如果我怪你的话，就不会再来找你，更不会一直都叫你哥了。”

“阿朗，我……”

“行了哥，别说那些了，喝酒吧。”

“……，嗯，好，咱们喝酒。”

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李明不是纯粹的想要帮助我。我不傻，不会认为自己跟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身有王霸之气护体，虎躯一震就有无数兄弟投奔而来。

如果我真的那么厉害，就不会被陈力那家伙欺负这么久了。

所以，我知道李明是受人所托才会对我这么好，可我依旧很感激他，无论他是不是真心实意，他对我的帮助却是货真价实的。

我很感激他，一直都是这样。当然，我也很清楚是谁嘱托他照顾我的。她从来都不会告诉我她为我做了什么，她从来都只是默默的帮我解决好一切。陈力那个时候是这样，猴子那个时候是这样，就连她为了帮我祈福而昏倒在神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

可是，无论她做了什么，她都不会说出来。我想，也许她是不想让我对她的感情中掺杂其他的东西，她不想让我感激她，也不想让我用一种报答的心情面对她，所以她做的一切，从未想过让我回报。

她一直都在默默的付出，而我，一直都在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好意。我以为，我很了解她，我能够看穿她那张冰冷面容下隐藏着的炽热，可是，我最终还是没能真正的了解。

我很傻，真的很傻，明知道她不擅长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把所有的一切都明明白白的放在我面前，可我却从没有尝试着去真正走入她的内心世界。

当我微笑着跟她挥手告别的时候，她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当我把手上的这条红绳狠狠扔出窗外的时候，她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当我和清柔在她面前忘情深吻的时候，她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应该是很痛苦的吧。

应该是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吧。

可是，她却无法做出那种痛不欲生的模样，她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异常都无法表达出来。她只能默默的看着，默默的忍受着，然后，默默的转身离开。

一如既往的冷漠表情，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

我曾经无比讨厌她这种冷漠的样子，因为她不会哭，不会难过，不会受伤，甚至连笑容都屈指可数。冷漠的，不像是个有感情的人类。所以我不明白自己在她心目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可有可无？还是难以割舍？

我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尝试过要去真正的理解她，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却在埋怨她，埋怨她不给我提示，埋怨她一直都摆着一副阴沉模样。

而她呢，只是默默的忍受着我的无理取闹，默默的忍受着我那无缘无故的怒火，然后，默默的帮我做好她力所能及的一切。

夏朗，你真的有爱过雪姐吗？你真的，有好好爱过雪姐吗？

我想，并没有。

我没有真正的爱过雪姐，没有真正的爱过清柔，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爱过任何一个女孩。

我只是，只是在享受她们的温柔，只是在挥霍她们的爱意，对她们的感情，只不过是我为自己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她们的好意而找出的借口。

所以，我想要回到雪姐的身边，好好的告诉她:“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不会有丝毫的感激。我不会感激你，可是，我会好好的爱你，好好的，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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