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路顺风

柳姨说，我很自私。

我没有反驳，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一个正确的答案。柳姨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一个非常自私的家伙，而我自私的理由，其实是非常简单的。

我不知道，除了我自己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值得我去为其付出，还有谁需要我去为其付出。

这是一个很可悲的现实，不被别人需要，也不被别人重视。或许，只有自己才是最需要照顾的，所以，我只能好好的照顾自己，尽量满足自己心中所渴望的一切。

我不知道有谁需要我，可能，只有那个冰冷冷的女孩会接受这样不堪的我，然而就算是她，我也没有信心保证她真的需要我去照顾。

去找她，也许只是为了弥补，而并非是因为她需要我。

所以，柳姨说我自私，我无话可说。

我其实是一个很注重颜面的家伙，因为曾经的我尊严扫地，所以现在倍加珍惜。只有失去了，才会明白自己曾经丢掉的东西又多么珍贵，因为曾经失去了，所以在重新得到的时候才会视如珍宝。

虽然，尊严这种东西从本质上来说只是一种害人的玩意。

我看重自己那不值一提的尊严，所以我无法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柳姨。我无法告诉她，我并不是自私，而是，找不到一个能够让我为其付出的人。我不愿告诉别人，我是如此的孤独，如此的可怜，如此的悲哀。我不愿接受别人的怜悯，接受接受别人的施舍，接受别人的异样的视线。

所以，我不反驳，什么都不说，就这样沉默的接受着别人对我并不算正确的看法。

或许，这就是我最后一点的倔强。不再卑微的趴在地上，如同一条依靠别人施舍的残羹剩饭苟且偷生的丧家之犬。尽管，这样做其实一点好处都没有，可是，好不容易能够依靠自己艰难站起的我，真的不想再次回到那种别人看不起的日子。

所以，还是什么都不说会更好。

…………

退学，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只需要跟班主任说一声就可以了。当然，这种相对算是比较重要的决定，肯定不能只是依靠我的一己之言就能够解决。

我只是一个孩子，在老师的眼里，我只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所以，学校必须要考虑到监护人的意思。

但我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我的监护人，是那个女人，我认为如果我主动退学，给她减少压力的话，她应该是会求之不得的。在她眼里，我从来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所以无论我做些什么，她都不会过多的关心。

尤其是，这种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决定。

而且，我也不打算征求那个女人的意见。我是一个恩怨分明的家伙，对我好的人我会尽可能的去考虑，对我不好的人我也会牢牢地记住。

那个女人，对我来说并不是值得考虑的存在，她没有给过我什么美好，相反，她的存在只能让我感到厌烦。或许我应该恨她，恨她的生而不养，恨她的冷漠无情。但是，我又不是那么恨她。

只凭她赋予了我生命这一点，我想，我就不应该恨她。

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所以，只好将她当成一个不存在的人。

…………

已入深冬。

天台上寒风吹过，犹如玄冰的寒意轻而易举的就刺穿了我身上厚重的衣服，仿佛可以直接刺进内心深处一般，让人难以忍受。

熟悉的地方，却再也没有了熟悉的身影。不过这反倒让我稍微安心了下来。如果现在遇到她，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温柔善良的女孩。

所以，她不来，就是最好的了。

把有些破旧的手机放回口袋，我习惯性的摸出了烟盒，躲在和她曾经一起呆过的角落里，静静的吞吐着辛辣呛人的烟雾。

她曾跟我说过，想要在这里做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当时，我还在心里嘲笑她的天真痴傻，可现在，我却只感到了她当时的不安与渴望。

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她的愿望也许就是那么简单，简单到让我感到可笑。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易如反掌的愿望，我却无法满足她。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将来也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妻子。

温柔，贤惠，愿意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吃苦，愿意为自己心爱的人付出一切。她所希望的，仅仅只是能够陪在自己心爱之人的身边，仅此而已。

可是，她深爱的那个人，偏偏是我。

偏偏是一个深爱着另一个女孩的家伙。

我一直在想，从遇见她之后就一直在想，如果我遇见的第一个女孩是她的话，会不会就和我当初跟她约定好的那样，一直都陪在她身边，白首不离呢？

应该，会吧。

我应该，会用尽一生所有的温柔，去爱这个傻瓜一样的女孩吧。

如果，能够早些遇见她的话，或许就不会和现在一样，难以释怀了吧。

可惜，那只是如果。

我曾经无比后悔，后悔自己遇见了那个冰冷的女孩，后悔自己遇见了那个温柔的女孩，后悔自己遇见了那个扭曲的女孩。

如果没有我，她们肯定会比现在幸福快乐很多很多。

可是，我却又无比的庆幸，庆幸自己遇见了她们，庆幸在自己这阴暗孤独的生命中，遇见了带给我无数美好的她们。

越是庆幸，就越是后悔。越是后悔，就越是庆幸。

…………

“你，真的要走了？”

身边多出了一个人，可我并没有抬头，也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因为在我刚来到天台的时候，就已经用手机通知他过来了。

如果说在这个小城里，还有一个能够真正算得上是我朋友的人，我想也就只有他了。

“我想你应该早就猜到了。”

“是有过这种猜测，但没想到你会这么果断……给我一根烟吧。”

“你不是不喜欢抽烟吗？”

“想抽。”

于是我便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只是把手里的烟盒递到了他的面前。

不是什么好烟，只是最廉价的那种。毕竟我现在需要钱，不能随便浪费。

“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

“不再考虑一下？”

我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有话想对我说，因为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是那么的明显。我也隐约猜到了他想对我说些什么，无非是想告诉我，他和清柔那个傻丫头联合起来骗了我这件事。

不过，对我来说，这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

清柔想让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她已经为我做到了这种程度，我便不能再继续原地踏步，变得和以前一样。

如果我不往前走，最失望的人，也许就是清柔吧。

所以，已经没有了犹豫的必要。

也没有了，需要考虑的事情。

“清柔，她最近怎么样？”

我不想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继续纠结只能让原本的决心开始动摇。所以，我选择了避而不谈。

看出了我的想法，肖伟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隐蔽的叹了一口气。

“还好吧，只是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请了几天的假。”

主动逼迫心爱的人离开自己身边，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我能够理解现在的清柔，毕竟之前的我也是如此。只是，我并不知道，清柔请假的理由，并非仅仅只是因为心灵上的伤口。

所以，我像是理所当然般的点了点头。

“是应该让她休息几天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尽快吧，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的离开。”

“挺像你的风格。”

“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干嘛生气？已经无法挽留了，何必徒增离别时的伤感？”

“这句话有些像我。”

“近朱者赤吧。今晚，要不要去喝酒？”

“不去了，还有些事情没处理也完呢。”

“……，那么，就这样吧。虽然现在说还有些早，不过可能以后就没有跟你说的机会了……”

肖伟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缓缓吐出，对着我露出了一抹不算开心的笑容，轻声说道:

“一路顺风。”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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