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血腥味与晃动唤醒了坠入黑暗之中的少女的意识,那个践踏她腹部的男人正把她夹在腋下。另一个穿着灰袍,背着燧发枪的青年走在他身边,青年鼻尖上的眼镜反射着朦胧的光辉。
脚下的尸体在成年男人的脚步下发出使人感到生理性厌恶的吧唧声,乌鸦在他们的头顶盘旋,发出难听的鸣叫声。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地平线的另一端,第一个月亮正在缓缓升起,无边无际的黑暗正在慢慢的侵蚀着周围的一切。
而他们两人,就行进在这片无边的黑暗之中,唯有天际的那一轮圆月,是他们仅剩的光源。
没来由的,少女打了个寒战,全身剧烈的颤抖了一下。这片黑暗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同,这不是农家的仲夏之夜,在黑色的幕布上点缀着曼舞的光点,温暖而安宁。这也不是战场上的落日余晖,深重的夜色平等的抚过生者与死者,带给生者短暂的浅眠,带给死者抚慰与安宁,安宁而肃穆。
而面前的这片黑暗……就犹如一潭冰冷黑暗的泥沼,无情的把不幸的受害者吞入其中,冷水夺去他们的体温,泥浆阻塞他们的咽喉,让每一个陷入其中的人在痛苦的挣扎中死去。
不过像是没有注意到少女的颤抖,艾伦仍旧是迈着一如往日那种看起来不紧不慢但走的飞快的脚步,穿行在遍布尸体,插满各种折断武器的荒原上。
但少女能感受到,在那片还未完全降临的黑暗之中,有着什么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冰冷滞重的空气压迫着少女的呼吸,她的心跳正越跳越快,粘滞的冷汗正爬满她的全身。作为生物的本能正在她的耳边疯狂的敲打着警钟,在那个黑暗中的一角,有着什么!
她开始剧烈的扭动自己的身体,试图提醒男人现在的状态,因为头部被重击的影响,她的视野仍旧是昏昏沉沉的。
也因为这个原因,她没有自己可以好好说话的自信,但对于她无声的警告,男人和青年只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在停顿了一小会儿后继续前进。
但这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不知名少女的眼瞳中短暂的闪烁过一丝微弱的翡翠色光辉,然后,她眼前的世界彻底发生了改变。
在这个本就是晦暗不明的世界当中,有一些比一切黑暗都更加深邃的影子自夹着她的两人背后延伸,但却既像火焰一样摇曳不定,又像烟雾构筑一样飘忽。无数晶莹的丝线自两人的身上延伸开来,然后指向黑暗中的某处。这些莹白色丝线的颜色大多都在延伸出一定距离的地方开始变色,最后变成黑夜一样的深重墨色,最后彻底融入这片黑暗之中。
而那,仿佛就象征着他们的命运……
永不会改变的宿命……
不明觉厉的感想从她的内心中涌出,头,开始痛了,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随即,那些似乎是代表着注定的命运的丝线和男人们背后的黑色影子都慢慢的消融在视野之中。
虽然体感上过去了很久,但事实上,两个男人才向前跨出不到三步的距离,那种冰冷粘滞的异样感再次包裹了少女的全身。
近了,
近了,
更近了。
那个,
那个。
那个!
冷汗开闸般从背后渗出,她的双眼因为惊恐而开始乱转,用纤细的满是污垢的手捂住嘴,她这才没有失声惊叫出声。
早已凝固的血液在嘴中漾开一种特殊的腥臭味,就像把腐肉和铁锈混在一起,还有一种难以明说的酸味,她差一点就干呕了起来,也就在这时,突兀的,一只有着赤红眼眸的乌鸦从两人中间飞快的穿过。
那种彻骨的寒意也就在乌鸦现身的那一刻开始减弱,,只是这样啊,她想着,只是只乌鸦……而已……
但在她安心的呼吸吐出之前,一只手突然从尸堆里伸出,向着天空虚抓了几下,然后一把抓住了艾伦的脚踝。
那是会让人心脏停跳的恐怖景象,虽然几乎没有可以称得上光源的东西,但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远超常人的少女还是看清了,那是一只带着手套的手,手套背面巨大的裂缝里露出了血肉模糊的手背,以及混杂在空气中已不再明显的腐尸味道。
在这一刻,她第一次真心的希望没有这双可以在黑暗中视物的双眼。
“喂!艾伦!”
也就是在那只手探出地面的同时,灰袍青年从背后卸下了那支燧发枪,扳开了击锤。
“知道了。”
没有任何的一丝犹豫,艾伦做出了在此刻最正确的决定,他放开了夹着少女的右手,然后用左手的窄长形盾牌尖锐的边缘猛地砸上了那只手腕。
少女摔到了尸体上,开始腐烂的人类肉体为她提供了相当不错的缓冲,但这一摔还是摔得她有些头晕眼花。也几乎是在她掉到地上的同时,长盾砸在那只手腕上,一个成年人全身的重量把人体的骨骼和半腐烂的肌肉砸的粉碎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爆雷般的枪声在身边轰响,塞林斯稳稳的扣下了扳机,用于对抗邪恶之物的白银子弹划着一道明亮的轨迹洞穿了一个那个的身体,让那个剧烈的踉跄了一下。
“从兵!是从兵!该死!”塞林斯有些失态的骂道,“连有多少都看不清!”
塞林斯用唯一还算是干净的衣角擦了擦眼镜,他来不及为繁琐的燧发枪装填子弹了,所以他一脚踹在扑上来的一具从兵,然后立刻向艾伦的方向后退。
艾伦则是在砸碎了那只手腕后飞快的后退一步,拔出了腰间的钢制长剑,向着黑暗中扑来的身影自下而上砍出一剑。锐利的钢剑切进从兵的左臂,蛮横的把左臂扯下,然后扭转剑刃,横向拉出的一条斩痕切断了从兵的头部。紧接着之后,艾伦把全身的重量集中于左手的长盾,让那个从兵吃下凶狠的一击。
颈部被切断一半的从兵腐烂的喉中发出了不只是怒吼还是咒骂的咆哮被凶狠的盾击砸到后方,即使受了这样可以让正常人死上好几次的恐怖伤势,但这只从兵只是缓缓的扶正了自己几乎被切断的头部,再度朝着两人冲了过来。
而在它的身后,无数隐没在黑暗中的腐朽眼瞳转向了两人,然后,无数的声音响起,这些不死的怪物呼号着扑向了两人。
而这,就是从兵,那些“活”在巴尔哈扎库咆哮之地的东西的总称。而从兵这个词语在古语中的意思就是“混沌的侍从”,这些丑恶的造物简直就是亵渎一词的具现化身,那只喜食腐尸的巨龙吞噬了它们的灵魂,然后令他们的肉体重获新生,变成一堆不会死去,只知杀戮与啃食的肉块。
因为它们早就死了,
因为它们连灵魂都被吞噬殆尽;
所以它们不会疲惫,
所以它们无法死去,
所以它们无意识的攻击一切可以被感知到的活物。
无论是断头,刺穿,甚至是掏空腹腔,晾晒成干,它们都无法死去,唯有用火焰,才能让这些连灵魂都不存在的从兵彻底消失。
不过就算是火焰也无法把它们早已不在的灵魂送返魂环,即使肉体消灭,但这些被吞噬的灵魂也终将无法获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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