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的,少女的视野被无尽的黑暗所包裹,但这一次,并不是之前那种会让人窒息的黑暗,而是犹如一层薄薄的天鹅绒般柔软,轻轻的覆上了自己的双眼。
不过这一次,恐怕再没有光能够照亮自己的世界了吧,没来由的,少女这么想到。
她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气,那盏提灯手柄有些斑驳的触感是那么真实,每一条小小的刻痕,每一处磨损的痕迹,每一道工匠精巧的雕痕,就仿佛是这盏提灯的记忆,象征着它所度过的岁月。
但自己的记忆呢?自己所度过的时间又在何处?
少女不明白。
但在这片黑暗的世界中,有无数泛黄的画面从黑暗中浮现,就像是水泡从深海中浮起。无数晶莹的丝线连接在每一处的记忆之上,闪烁着非常黯淡、仿佛会随时熄灭的光。
那是自己的记忆的某种具现化的形式,本能的,她理解了。
在那些泛黄的记忆中,她见到了自己的家人,有些粗犷的笑着,喜欢用满是胡子的下巴磨蹭她的脸颊的父亲;总是温柔的,安静的坐在床边绣着花,默默的支撑着家庭的母亲;有些严厉,但对自己很温柔的大哥;天真烂漫,喜欢和自己一起采花,编织花环的小妹。
她也见到了很多熟悉的人,有时常和自己一起玩耍的青梅竹马,他正背对着阳光微笑;有街上卖面包的婆婆,每次帮家里买面包时,她总是会向自己递出几颗糖果;有街角肉铺的大叔,看起来可怕的他其实很喜欢孩子;有………………
在她的眼前,这些人影正慢慢变得模糊,最后,连同泛黄的背景一同破碎四散,就连那些丝线都渐渐归于黑暗,再不复现。
悲伤,痛苦从这些珍贵的人们开始慢慢消失时就开始侵蚀她的内心,难以形容的剧烈痛楚在胸中肆虐,就像整个人被撕裂开来。
泪水,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滴落,最后融入这片漆黑的地面,连一点尘埃都不曾激起。
但最终,当这些记忆慢慢消散之后,那些痛楚也慢慢减退,胸中的苦闷未曾停息,眼角的泪痕还未干透,但她却已经想不起自己为何痛苦,又是为谁流泪……
这是必然的代价,唯有忘却一切,才会有唯一的爱能够献给那些迷茫的旅人,也唯有忘却一切,才能誓言绝不背叛。
从始至终,成为引路人的少女们怀抱的就是这种扭曲的情感,但就是这种扭曲的情感却成为了几乎所有迷途人们的港湾。
最后一个画面浮现在少女眼前,无边的巨大恐惧让她不由得握紧了手上的握柄,握住了这盏夺去了她此前的人生的提灯。
那是一只黑龙,展开了挂满尸骸,遮天蔽日的双翼,对着天空吐出黑色吐息的巨龙!
就是它,把一切都屠戮殆尽,把一切美好的都毁灭,带来了无尽的恐惧,带来了无边的悲伤!
当所有的一切都已模糊,甚至变成支离破碎的碎片,但唯有这幅画面无比的清晰,仿佛就是被刻入脑海。
少女感觉到,有什么在指引着自己,这片黑暗仿佛为她指明了道路。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身处于黑暗之中,但却能清晰的感觉到整个世界。
遵循着那个指引,少女慢慢的向前,最后缓缓的蹲下,向前伸出双手,捧起了一朵盛开的火焰。
奇怪的,她并没有被火焰焚烧的触感,只能感到微微的温暖在手心漾开,随后,这颗小小的火焰就放入了手中的提灯里。
于是火焰,随同着少女再次沉入黑暗中的意识,静静的在这里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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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艾伦和塞林斯说这话的时候,一声突兀的咳嗽声在他们背后响起,两人的头整齐的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艾伦反手拔出腰间的短剑,右手则握住了插在地上的长剑剑柄,用那双冷蓝色的双眼望着那里。塞林斯则是安静但迅速的举起了装填好的燧发枪,把深邃的枪口对准了那个身影。
少女无声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就像是一具损坏的人偶试图从地上爬起,她的动作诡异而僵硬。火焰摇曳的光影中迎出来她瘦小脆弱的身形,她的脸因为背向火光从而隐没在黑暗之中,脏污的红黑色污迹爬满她的全身。
但这都不算什么。
塞林斯的指尖虚搭上扳机,拇指扳开击锤,他做好了随时开火的准备,随时准备射杀这个少女。但他的理智和所受的教育正在否定对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开火的冲动。
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即使知道这是错的,但又为什么呢?为什么无法从扳机上放开自己的手指?!
冰冷的细汗从额角流下,又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如此鲜明的,生存本能感到的近乎疯狂的战栗。
艾伦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眼塞林斯,他的状态和自己相似,但战争经验的差距让年轻的灰衣没能意识到,他们正在恐惧着。
他们正畏惧着一个看似还未成年的孩子!
但也正是因为火焰的阴影,两人才得以看到,看到了从少女右瞳中流泻而出的变幻着的翡翠色流光。
风,在这片满是尸体的土地上轻盈的起舞了,这些在火场中流动着的微风吹过两人的耳畔,但却带着冷彻骨髓的寒意。
他们都听到了,那些纤细的轻风中,正托举起无数发音晦涩、语速极快但却优美的异常的低语,就像是一首悠远的古歌,悠悠的飘过这片原野。
这时,两人才注意到,那个少女竟也是在歌唱,用着美丽的音色,吐出诗歌般的语言。
两人慢慢的打了一个寒战,穿越了无数战场存活下来的泥腿子和立志成为博士的年轻灰衣都明白这些美妙低语的骇人意味。
“咒式……吗?”
塞林斯看着少女,他连声音都在微微的颤抖。
一阵不自然的恶寒蹿过艾伦的全身,他仅遭遇过一次和现在相同的情况,也应此大致的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塞林斯!快逃!”
艾伦暴喝一声后,并当即后跳。
要是这里有人拥有稀少的可以看见诅咒流动的双眼,那他就可以看到,那看似优美的诗歌的每一节,甚至每一个音节都和诅咒有着紧密的联系。而那些混杂着低语的风声,根本就是极高密度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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