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之果实》试写章（四）

二十分钟后，侦查团的众人在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高墙上。

这里的风很大，飓风划过耳际，带来些许疼痛。

在这里，能看到许多景色。

而这些景色，是他们在卡瑟缇看不到的。

卡尔凝望着高墙的西北方向，她的眼里有一片黑暗。

以及黑暗中隐隐勾勒出的，城市的阴影。

她已经变回了人类的形态，她就在这看着，看了很久。

众人缓缓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那片黑暗。

那是阳光也照不亮的地方。

那个地方的黑暗长与宽都达到了千米，所笼罩的范围大抵有两个卡瑟缇那么大，成为了西北方向最显眼的一处景象。

黑暗所覆盖的地方，隐约能看见一座高塔，如剑般锋利。

身旁忽然听到阿嘉尔的叹息声，她的话也随着风传了过来。

“三百年前人类的奇迹，卡塞提尔，真是可惜了。”

卡尔看着她，眼里充满疑惑。

“卡塞提尔？那里就是传奇之都卡塞提尔吗？”

阿嘉尔却摇了头，她的目光环过高墙上所能看到的所有地方。

“不只是那里，还有周围的一切，都曾是卡塞提尔。”

也包括现在的卡瑟缇，新塞尔，还有处在最边界的尼德加。

“那里，只不过是卡塞提尔的中心，最繁华的地方。”

卡尔不由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里为什么会被黑暗所覆盖？”

她很好奇这一段人类史，因为记录这段历史的文献都被锁在了“天馆”，一般人是绝对不让进去的，关于这段历史，在卡瑟缇知道的人也并不多。

回答她问题的不是阿嘉尔，而是一旁的皮卡加尼。

“其实关于这段历史，我知道的也不多，以前小时候常听家里人说起，但都众说纷纭。”

卡尔微笑道：“说说看呗。”

皮卡加尼推了推眼镜，道：“我只记得这一切和‘灾厄之女’有关，人们将那一天称为‘灾变之日’。”

“大人们说，那灾厄之女所被这么称呼，但她并不是人类，也不是像卡尔你这样的魔兽，没人知道她是什么，她也拥有起源之石所没有的力量。”

他指这那片黑暗，那片笼罩了三百年都未曾散去的黑暗。

“那，就是她的力量，她用这个力量毁灭了大半个卡塞提尔。”

鲁博特接过了话头，说着他知道的一切。

“我这边是听说，在灾厄之日当天，其实还发生过另一件事，那件事是导致灾厄之日发生的原因之一。”

“之一？”卡尔注意到了这个用词。

阿嘉尔点头道：“对，那确实是一个原因，但我记得还有一个原因，是什么来着？”

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卡尔听得云里雾里的，这些事情她是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起过，学院里的老师更不可能会说。

这个时候，穆丹悄悄走到了她身边。

“庆典，今天。”

她忽然说着，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卡尔愣了愣，看着她。

但那之后，穆丹却再也没说话了，只是看着卡塞提尔的黑暗，眼中流露出悲伤。

仿佛亲身经历过这段黑暗，悲痛在心头刻骨铭心……

她的身影也在夕阳下显得无比神秘。

……

……

卡瑟提高墙上的命运时钟总会在黄昏十分响起空灵而悠扬的钟声。

钟声伴随着塞外孤寂的寒风吹过乌尼尔之城古老的街道，带着些许塞外的寒沙，扑打在行人的脸上，风中充斥着淡淡的肃杀之意，刺人骨髓，又叫人隐隐感到不安。

于是黄昏的街道上渐渐少了行人。

偶有旅客背负着沉重的行囊在青石的路上缓慢前行，他们的影子在夕阳中孤独而纤长，倒映在黑石砌成的墙上，又消失在小店华丽的灯光里。

旅人的视线里只有反着夕阳余虹的地面。他们沉默着擦肩而过，谁也不远多说一句话，谁也不愿加快自己的步伐。

咖啡店的老板也许早已看惯了这样的风景，他推开小店的门，让一缕赤金色的阳光照进店里来，阳光里残留的温暖许能驱散黑夜将临时的微寒，那时晚风从门外吹来，吹动了墙上的风铃，轻轻晃动，发出清幽空灵的铃声。

铃声在小店里回旋良久，像是一种指引，引导着睡梦之人回到真实的世界中。

艾丽莎缓缓睁开了睡眼，在渐渐冷去了温度的夕阳中。

当感觉再度回归本身之后，她环视了四周，努力将睁开眼之后看到的第一番景象记录在自己的脑海里，又猛的恰了自己的胳膊，同时感受着这极为真实的痛感，她方才确认下来，现在已经不在梦境里了。

“痛......”

她这一下着实有点狠。

希尔特在夕阳照不到的小桌另一头对着她微笑着。

“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吗？”

艾丽莎寻着她的声音看了过去，再次见到希尔特之后，她心里踏实多了。

对于她的话，艾丽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只是有些复杂。”

希尔特脸上的笑意不减，她手中的夹子从玻璃花状的容器中取出一颗方糖，放入了桌前的红茶之中，方糖很快失去了原本的形态。

艾丽莎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迫不及待的想把梦里看到的东西和希尔特分享。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梦里看到了三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她很激动，因为真的太像了，简直就是她本人。

但她还想接着说的话，却被希尔特轻轻扬起的勺子打断了。

勺子上，还残留着些许茶水，在夕阳的辉之中绽放着瑰丽的金红色。

她的话很快传了过来，她的声音很是柔和。

“我也很想听听你的故事，但是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咯。”

她看向了一旁，艾丽莎的目光也随着放了过去，能看见的只有店老板缓缓走来的肥硕身影。

老板走到她的桌前，行了礼。

“艾丽莎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请早点回去休息吧。”

“今晚是‘望月之夜’，天黑之后多不安全，所以小店也要比平时更早些关门了，还请小姐谅解。”

艾丽莎听后，心头的躁动压下了许多。

“这样啊，我知道了。”

她从桌子上站起身，也对店老板行了礼，同时微笑着。

“那今天就麻烦您收拾了。”

“没有的事，小姐您回去路上请一定小心啊。”

艾丽莎点点头，笑道：“嗯，那我先和我朋友回去了。”

匆匆和店老板告了别，因为她看到希尔特的已经走出了小店。

她走之后，店老板看着桌上放着的两杯红茶，眉头深锁，却并没有像平日一样将它们收拾起来。

桌上的两杯红茶，都已失去了最初的温度，冷了下来。

一杯被喝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静置出未融的方糖。

而另一杯，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杯里却也有一颗融了一半的方糖。

他心头的疑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存在了，但却无法亲自去询问这个女孩。

这个女孩经常会来这里喝下午茶，每次都会点两杯茶，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上。

但她每次都只喝一杯茶，另一杯茶被放在小店的阴影之中。

她自言自语，和另一边的那杯茶有说有笑。

仿佛小桌的另一边，坐着一个人。

坐着她的朋友……

……

……

残阳将街道染成了异样的红色。

红色如血，洒满了整个小街，空气中却只有农场飘来的成熟小麦的香气。

艾丽莎梦里的故事，在黄昏的街道铺陈而开。

她背着手，皮鞋的鞋尖很有节奏的踏在鹅软石铺成的路上。

“我记得她们的名字，一个叫‘言玥’，她穿着淡蓝色的，很短但看起来很凉快的衣服，她生活的地方也和我们这儿大不一样，有很多很高很大的建筑。”

“她的家乡比卡瑟缇大很多，道路都是黑色的，有好多不同颜色的金属大盒子在路上行走，然后夜晚的时候，那些盒子和高大的建筑都会亮起很亮很亮的光，夜晚就像白天一样。”

她回忆着梦中的那个属于‘言玥’的世界，她记得很清楚。

“那个时候，我变成了她，过上了她的生活，拥有着她的记忆。”

“但我现在只记得她的生活很美好，很安逸，她深爱着一个男人，那个人每天都会陪在她身边，悉心照顾着她。”

希尔特微笑道：“真是童话般的生活啊，那一定是一个很完美的世界。”

艾丽莎轻轻点了点头，但心头却并不确定。

她接着说道：“另一个女孩，我记得她的头发是深蓝色的，和言玥一样，是长发。”

“我记得那个女孩，叫‘万世’。”

希尔特道：“这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艾丽莎道：“我变成她的时候，在一个被光芒笼罩的地方睡了好久好久，后来有人帮我叫醒，从那里拉了出去，来到了外边的世界。”

“万世的世界并没有那么多高大的建筑，他们好多房子都是木头和瓦做成的，那里的人说话的方式都很古怪，有一种很刻意的腔调，听着很不舒服。”

她回忆道：“万世的故事，并不是那么的美好，因为最后她死了。”

希尔特看向了她，她看到了女孩眼里深沉的孤寂与悲伤。

“她也爱着一个男人，爱着她所在的世界，但是她是轮回体，如果她没有选择牺牲自己完成世界最后的轮回的话，世界就会毁灭，所有人都会死。”

“她爱的那个男人是神，但并不属于她们的世界，所以没法拯救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怀里闭上了眼，然后世界开始轮回，一切归于平静。”

她说着，眼角不只觉留下了泪。

这个与她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貌特征的女孩，是个非常伟大的人。

至少，她用自己的力量守护了自己所深深爱着的一切，对于她来说，这就足够了。

再没遗憾了。

希尔特将手帕拿了出来，递给了她，又问道：“那如果让你和她互换，你会为了自己所深爱的一切付出吗？”

艾丽莎却茫然的摇了头。

“我不知道......”

“但我希望谁都能活下来，如果我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的话，我会尽所能的去保护周围的一切的。”

“所以才要去修炼魔法啊。”

她看着自己右手的掌心，掌心之上的法印在这个瞬间闪烁着淡淡的淡青色光芒，她也能感受到手掌处传来的温热感。

她又看了身旁的希尔特，问道：“那你呢，希尔特？换做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记得那个时候，希尔特脸上的笑意淡了，她看向黄昏的天际，漆黑的瞳中倒映出血色的夕阳。

“我会让自己活下来。”

艾丽莎微微一愣，却没出声打断她。

“只有活着，才会机会去改变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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