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龙（上）

留了一个丸子头，发束带着两根黑色翎羽作装饰，头上还有一个据说真的是乌鸦头骨做装饰，显得俏皮中带着些许神秘。

身为学姐的她也只有一米六，顶着一张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小脸蛋有时候真的会被误认为是小学生，她倒乐在其中，她其实远比想象中的要豁达而亲和。她倒豁达，总是自称自己为“烛阴”，对，那条古龙。

她是我自有记忆起就认识的极少数人。她父母在一场工作事故去世，也没有什么比较亲近的亲戚，却一个人靠着补贴和自己努力租了一套廉租房，自己一个人生活到现在。她不知道为什么右眼上戴着眼罩，也被认为不合群的人取笑为“中二病少女”，但她还真的这么干了——相信我，她的中二完全跟别人不一样，甚至听说他可以把一位物理教授运用不明觉厉的庞大的玄学知识将他洗脑成有神论者……

与她的交集，是在之前父母去出国工作的时候。我在那时没少受她照顾，因此我也特别感激尊重她。说起来，她在学校人气也很高呢，一个中二病，轻微电波，合法身材的内里是御姐一般成熟稳重的灵魂的少女，各种反差萌下她自然十分引人注目。

她还是穿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设计的奇特卫衣，卫衣帽顶缝了一个毛球，还有条缎带垂下来，看起来就很突出，更是不知道怎么加上去一个披肩，后背有两条绸带垂下来，在大肆宣扬自己的中二的同时竟然还有一点可爱？特别是穿着的短百褶裙和绑着绷带的手臂，在一个萝莉身材的女孩中简直大加分。

有时会看见她手里拿着罗盘，有时候念叨着什么四处蹦蹦跳跳，有时候就举起罗盘又拼命地踮起脚想要看清楚一点，看起来中二没有，反倒是可爱得让周围的人都忘了她是个快要高三毕业的学姐——她也是一个旷课学霸，据说是管理学专业，来学校只是为了学生会的日常事务罢了。

我朝她挥挥手，她很快发现了我，露出温柔的笑容就脱下卫衣帽朝我走来：“哦，祝贺你成为一个高中生夏至。”

“怎么听起来你有点幸灾乐祸？”

“你知道为什么我还会来高中校园吗？”她得意地说道：“高中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行业啊！一不小心他们就要去拯救世界，手撕魔王，邂逅星际公主，断手断臂，啊，这才是浪漫啊！”

“……”

“开玩笑的啦，其实是旷课生都要在学期开始回来登记注册啦。你是要注册社团的吗？”

我点头，又摇头，想想再点点头。

“你又是谁？”

“嗯?”乌鸦姐看向周围所有人的表情面貌，想了想，问：“都是，来报名社团的吗？”

“呵，还装？没什么事都给我走！”

“走就走咯，来，夏至我们出去再聊。”但出门时，她转头，很平静地说：“顺便回答你的问题。我是朱阴，前学生会会长，学校学生会校董兼名誉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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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姐，那个……”

“没事。是我该向你道歉。”听完我的叙述，她干脆利落地朝我一鞠躬：“身为学生会名誉主席，竟然让你经历了这些不快，实在是万分抱歉。”

“你是要退出了吗？”

“我不可能是一辈子的学生会长。但就这些事敲打敲打现在的主席，当然是可以的。”

“那，可以让烘烤部复部吗？”

“难道现在不应该先报警吗?”她俏皮道。

我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离开空调房实在有点热。不知何时突然响起一阵聒噪的蝉鸣，不过听起来多少有点没有后劲，毕竟秋天了。午休休息时间总不缺一对对的人儿，我们两个就在凉亭下看着他们谈笑，格外安宁。

“乌鸦姐，你以后准备干什么？”

她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一顿，忽然神秘兮兮地对着我，摇着手指：“你想知道？啧啧啧……也不是不可以。”随即左右张望，贼兮兮地低声跟我说：“你相信世界上有龙吗？”

“龙？”我有点一头雾水。

她点点头：“对。在神还未来到世间的时候就已经存在的造物主的最完美的产物，免疫任何魔法伤害，拥有恐怖的力量与速度，贪婪而狂暴，是个连神都敬畏的种族呢。”

“……继续。”我倒是没有打断人的习惯，倒觉得没一个中二病其实都是一个杰出的故事讲述者，偶尔听听他们的异世界故事，只要不要太过分还是能接受的。

“但是魔法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失望，离开了人世。失去魔法的龙就如同失去角的羚羊，只能被人利用自身弱点任人宰割，龙族就这么无可避免地陨落了呢……”乌鸦姐此时脸上露出一丝我也看不懂的笑容：“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呢……”

我顺着她的眼望向天空。我仿佛看见了成千上万的龙在天空飞翔。他们不约而同地飞向同一个地方。那里，冰锥嶙峋，阴云满布，却有一只龙，浑身伤痕的龙，一起等待着什么……我的头传来一阵刺痛，仿佛……这是一个久远的记忆……

“噗嗤。”

她看我一脸严肃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起来：“不会吧？你，噗哈哈哈，你还真的信了？哈哈哈哈！”

“喂喂，你连自己的故事都不信吗？”我有点拉不下脸。

她却忽然止住笑，诧异地望着我：“你……难道你相信？”

我看着她有点期待的眼神，忽然说不上话了。难道，她一直认为旁人对于她心中幻想的那个美丽的世界表现出来的任何感兴趣都是为了迎合自己，为了不让自己觉得尴尬吗？

但为什么要到连自己都怀疑起来了啊……

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点头：“也许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确实有着这般也许十分悲伤的故事呢。像一头为了整个族人牺牲自己的英雄之龙什么的，我可学不会骗人。”

她发怔地望着我，然后戴上卫衣帽，扯了扯帽沿，只露出一个让我心跳慢了半拍的笑容，是如此沁人心脾，又有点隐隐的忧伤：“果然……你这温柔的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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