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浣衣局,其实就是官家妓院。与民间妓院不同,里面的女子是根本没有任何地位的女奴,白天要干很重的杂活,到了晚上就只能接受各种等级的女真人**了。
但是,我用之前的筹码为自己换取了在此间的特殊地位。我自然是不用接客的,而且也很少干活。
开始时自然有人觉得奇怪,然后就去打听,才知道我身后是国相伯极烈完颜宗干。
之后就没人再来骚扰我了。
这段时间我也没闲着,一面苦练内力,一面积极打听目前的局势。
目前金国正筹划着再次攻宋,目标当然是宋朝新皇帝赵构所在的应天府。此时完颜宗望已死,完颜宗翰遂成为金国主帅,完颜宗辅和完颜娄世辅之。
女真人积极备战,赵构那里也没闲着,他重新启用第一次东京保卫战的功臣李钢构筑京畿防线,并让拥立老将宗泽镇守原本的都城汴梁。
所以眼下正是未雨绸缪之际,表面看起来平静,其实暗流涌动,气氛一触即发。
这晚我正盘坐在床上练功,忽然眼睛睁开,我感应到窗外有人。此处是浣衣局的一所僻静所在,是我特意向完颜宗干要求的。同时,自然人迹少至。这么晚又会是谁来此呢?
我自枕下摸出一把短刀来,如今我的武功每天都有精进,再不是当初那个弱质女子了。
我猛然打开窗,跳将出去。短刀举到半空,却又放了下来。
这人脸上笑嘻嘻地看着我,不是元飞又是何人?
我骂道:“干什么这么鬼鬼祟祟的。”眼光忽地落在他的左臂上,虽然缠着厚厚的绷带,仍有血渍浸出。
“你受伤了?”
“没事,小伤而已。完颜宗望有两把刷子,身边还有长白教的保护。”
他所说的长白教我之前也听过,他们崇拜长白山神,历届教主都由完颜皇族担任,本届教主是完颜宗达,前年和去年攻宋他都有随军。攻破东京汴梁后,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提前回金国了。所以长白教的地位是很特殊的。说句玩笑话,完颜晟还有很多人敢骂他,甚至对他动手,可绝对没有人敢去惹完颜宗达。
我看着他血迹斑斑的手臂,心里颇有些内疚。拉着他进屋,拿出之前让叔公为我准备的医药箱,从中取出新的绷带和剪刀,将他的旧绷带换下,然后换药,重新包扎。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忍着别扭,坚持到给他换好。见他仍没有收敛的意思,终于甩开他的手道:“看够了没有?”
“轻点,痛。”他龇牙咧嘴。
“如今知道痛了,方才不是说小伤么?”
他笑了笑,问道:“你怎么来浣衣局了?”
我不答反问他:“先别说我,你怎么还留在会宁府?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许大个呢?”
“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我白了他一眼:“回答我的问题。”
他指了指桌上的水壶和杯子道:“我口渴,给我倒些水。”
我正要发作,他苦着脸指了指自己受伤的手臂。
我恨的牙痒痒,但还是为他倒了杯水。毕竟他是为了我才受伤的。
他喝完了水,赞道:“好甜。”
我嗤之以鼻:“就是清水一杯,居然被你喝出了甜味,倒是稀奇。”
“本来不甜,但因为是你为我倒的,所以甜。”
“你再不正常说话我就要逐客了!”我实在忍无可忍。
他笑赞道:“生气也那么美。”
我手一挥,短刀就到了他颈项处:“再胡说我就杀了你。”
他神色丝毫不变,微笑道:“不到一个月,赵小姐身手矫健了不少啊。”
突然手一翻,竟然轻易地将我的短刀夺去,看了两眼,便放于桌上道:“像你这样的美女,还是不要动刀的好。”
他果然厉害。虽然说我恢复时间尚短,但从他方才出手的力量与速度的控制而言,便是当初的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接着又道:“天翔已经带着朱琏和朱璇回中原了。至于我么,总要跟你道个别再走。”
道别?拜托你别那么多事可好?
“无论如何,我很感谢你为我杀了完颜宗望。”
“你怎么知道是我杀的?”
“许大个动手的话,你才不会受伤呢。”
“你这是夸他损我呢。”
“恭喜元大侠,你答对了。”
他苦笑了一下道:“我就是要亲手杀掉他。事先便让天翔别插手。”
这个傻瓜,这么做算什么?但我的心还是颤了一下,想起他当时坚毅的表情和那句掷地有声的“我向你保证,完颜宗望活不过三天。”
随即摇头,心里说:他就是个好色之徒而已,看到赵多富美貌,便刻意讨好,人品真低下。
但隐隐地又觉得不是这样。
两人陷入了暧昧的沉默。最终我先开口道:“既然已经见过了,你便回中原去吧。”
“你还是不跟我走么?”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次。”
“不是的,我想说的是这里,这里太不合适你了。我保护你回中原,你可以去找你的九哥,重新找回过去的日子。”
去找赵构?恩,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不是现在。
“元飞。”这是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柔弱,我在这里也足可自保。我也许之后会回中原,不过眼下,我还有很多事未做完,所以不能走。你明白么?”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会,然后微笑道:“我走之前,能给我一个念想么?”
自我第一眼见他时,他的脸上便从来挂着懒洋洋的笑意,令我十分地看不惯。但此刻,他的笑容却让我觉得有些凄苦。
心不由自主地软化下来,拿起桌上药箱里的剪刀,用手指捏起一缕秀发,轻轻地剪了下来,然后打了个结送到他面前。
“元飞兄,一路珍重。”
他接过我的青丝,长舒了口气,起身道:“如此我便告辞了。赵小姐,有缘再见。”
然后洒然而去,再没有回头。
我关上门,第一次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感到轻松。
因为我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人品低下,令人讨厌的滑头。可我宁愿他是。
重新拿起短刀,喃喃道:“还是不要动刀的好。你说的轻巧,一旦拿起,我还能放下么?”
这一晚,我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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