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晚宿在湖州,他们送我的速度当然不能和行军相比。他虽然说换件衣服再来,最终还是没有出现。可能是怕了我冰火两重天的情绪变化,也可能是真的去想什么办法了。
他不明白,也许他在我们这段感情中的确有问题,但最根本的原因其实在我身上。我有着太多的秘密,太多的隐瞒。在开封时,我就想绕过这些事情跟他在一起,然而终究不行。在温州时,我想等一个好的时机跟他坦白,然而却提前被他知道我与金国军队的关系。我小产休养的那段时间,每天都在想,是不是我早点告诉他,结果会不一样?
可是答案是否定的,我悲哀地看到,即便我坦陈相告,他的责任感仍会迫使他离开我,即便不会那么突然,但是会以感情的不断消耗为代价,最终我们之间只会变成一潭死水,两两相厌。至少现在,我还能拥有他的热吻,他的怀抱。就是这种矛盾的心理,让我不自觉地刻意回避那最后一天的到来。虽然我知道,那天总会来临。
我隐瞒,两人分开。我坦白,两人最终还是会分开。这是一个死结。他说总会有办法的,也许有吧,但光靠他在那里空想是想不出来的。况且,我是不可能一直等着他,什么也不做的。等他发现我的所作所为之后,他还愿意去想什么解决我们问题的办法么?
我胡思乱想到半夜,头痛不已,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后来再也没有来找我,我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路上走了四天,我们终于抵达了绍兴。
之前这里还叫越州的时候,我并没有来过,因为我直接去明州追赵构了。这个被我在扬州射伤的“皇兄”,跑的还真是飞快。几次都从我手里逃脱。想不到,今日我就要见着他了。
元飞还怕我刺杀赵构,其实自遇到二哥之后,我已经将目光从赵构身上移开了。当初勾践派西施去夫差那里,可不是让她当刺客的。如今在越州,本帝姬就要效法一千多年前越国的西施,成为一个优秀的间谍,帮助我的二哥在这个时代中崛起。
到了绍兴行宫,一个面容白净的年轻太监将我领进了宫门,我回头望去,元飞果然在队伍后头看着我。宫门缓缓关上,阻断了我们两两相望的视线。莫名地想起这两句: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元郎是路人。
说起来,我还从来没唤过他元郎呢。好像赵嬛嬛这样叫过他。难道因为我有感情洁癖,所以不和别的女人一样唤他?好像也不是,我大多时间都喊他翼展,这其实是男人之间的称呼。就算我什么都跟他做过了,可那只是身体构造的原因。我在精神上,还是希望由我来掌控这段感情,而不是被他。他不是我的元郎,他是我的翼展。
那太监把我带到一间偏殿,恭敬道:“请赵姑娘在此沐浴更衣,等皇上得空了,自然会召见。”
如今我的身份还未得到赵构的承认,所以他只能先称呼我为赵姑娘。
我点点头,问他:“这位公公怎么称呼?”
他低头道:“小的叫陈德住,姑娘有何吩咐?”
我微笑道:“陈公公,谢谢你。”
他有些受宠若惊,慌忙道:“小的只是尽心办差,姑娘太客气了。”
我初到皇宫,自然要笼络人心。陈德住见我生的美貌,又谦逊有礼,和蔼可亲,自然对我心生好感。
我走入偏殿,已有两个宫女候在里头,见我来了,便上来行礼,又为我宽衣,将我扶进热气腾腾的浴桶里。等我洗净之后,她们又服侍我换上华丽的宫服,又为我梳理头发。
等上妆时,我对她们道:“本宫自己来吧。”
论起化妆,我可是很有自信的,起码比这两个黄毛丫头强。
我为自己化了个甜美的少女妆容,今天我主打亲情牌,怎么着也得让这个“皇兄”产生怜惜的心理,你看妹妹那么小,那么可怜,你这做哥哥的能不援把手?
我都准备停当了,也不见人来宣。也不心浮气躁,就是心平气和地端坐在那,整个仪态无懈可击。
大约坐了一个时辰,有太监在在殿门外头道:“皇上宣赵姑娘春华殿觐见。”
我这才起身,走到外头,发现这次来了五个太监,领头的那位就是宣旨的,见到我赶紧行礼。我照例问了他姓名,得知他叫姜有福,看上去比陈德住更大些,职务也更高些。
他们一路将我送到春华殿口,然后姜有福进去通传,不一刻他出来道:“姑娘请进去吧,皇上要见您。”
我微微颔首,然后随他一起进入春华殿。
殿里头灯火通明,两边侍立着一些宫人,尽头处坐着三个人,用珠帘挡着,只能看到坐在正中的那男子身穿龙袍,应该就是赵构了。他的两边各有一名女子,服饰华丽,只是不辨容貌。
我酝酿着情绪,眼里雾蒙蒙的,泪珠似坠未坠,面容凄婉,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走到帘前,我哽咽道:“柔福给皇兄见礼!”
然后行了个标准的万福。座上的赵构缓缓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
他的声音沉沉的,带着磁性,不得不说,还挺好听的。
我恢复站姿,轻轻抬起头。两旁有宫人帮着掀起了帘子,露出了里头三个人的真容。
赵构我其实远远地见过,他今年二十四岁,肤色白皙,身材颀长瘦削,同样是颇为英俊,但有着元飞不曾有的秀气。
他左手边是个英气逼人的女子,年纪与我相仿,容貌谈不上秀丽,但是五官端正,也绝不难看。右边的女子二十左右,姿容甚美,只是眉宇间略带戚色。
我对她们只是一扫而过,然后泪眼盈盈地看着赵构。
他看清我的容貌后,原本严肃的脸上有些动容。缓缓站起身,走到我的身前,凝视片刻,叹道:“果然是柔福皇妹,这些年,你实是受苦了。”
我悲啼一声:“皇兄!”然后便扑进他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他拍着我的肩膀,柔声安慰着。我见好就收,收住悲声,不好意思道:“柔福得见亲人,悲喜交集。一时失态,望皇兄恕罪。”
他摇头道:“此人之常情,又何罪之有?来人,给柔福皇妹赐座。”
他说出这句话开始,就等于承认我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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