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黄昏

挂帘后的苏羽好像听到李时的声音，停下来问道：“李时你有多余的衣服吗？”

“你不会连衣服也洗了吧……”李时有些胃疼。

“我就洗了短袖，因为背后沾了点灰。”

“你还挺严谨，早知道这样干嘛往床底钻！”李时气笑了。

“我还以为你们男生都会往床底藏些不可告人的东西。”苏羽继续开始洗澡。

“你都从哪听的这样东西。”李时摇摇头准备关门离开。

“一起训练的学姐们整天在聊这些。”

“建议你以后少听一些这种闲言碎语。”

这么说着的李时退了出去，殊不知这种闲言碎语听得最多的就属他自己。

一上楼就看到已经停下休息拿起橙汁小口小口抿着的班长，云景还是那样拿着书蹲在角落。

“苏羽哪去了？”班长似乎刚从全神贯注的学习状态中回过神，所以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她在洗澡。”

“唉？”班长这次歪头的弧度比往常大了不少，快呈九十度了，脸上的表情也很呆滞。

就算是云景这样无波古井的人也从书后探出头，虚着眼看着李时。

“字面意思。”李时边说边走到自己衣柜前翻找。

最后拿出一件白色衬衫，在班长和云景呆滞和怀疑的目光中送下楼去。

不一会儿，李时就领着苏羽上了阁楼。

此刻的属于下身还是往常那件纯白的运动裤，但上身却穿着一件松垮垮的长袖衬衫。

不仅如此，因为刚洗完澡浑身带着水汽，头发也是半湿状态，非要形容的话，就像一个刚出蒸笼的红糖发糕，又黑又亮。

李时虽然刚成年，但身高就算放到同龄人也是中上游的，所以他这件衬衫穿在苏羽身上显得有些滑稽。

苏羽不停用双手画着圈圈甩动着过长的衣袖，玩得不亦乐乎。

不去理会自娱自乐的苏羽，李时重新坐回班长对面。

“我们刚才学到哪了？”李时抬头问班长。

“…………”班长似乎没有听到李时的话，睁大眼睛楞楞的盯着前方。

“班长？班长！”

“呃诶嗯啊……怎么了？”

“班长你最近怎么老是发呆啊？”李时皱着眉头问道。

还没等班长回答，一旁的云景突然开口说道：“实际上，你所说的‘最近’已经包含和班长所有的交集，在这之前你和班长之间的交流只停留在收作业和交作业层面。”

云景像刚才那样把半个脑袋伸出来，接着说道：“所以，你就这样从短暂的相处时间里得出班长喜欢发呆是异常的想法是错误的，因为你并没有完全了解班长平时是个怎么的人。”

“当然，也可能你从很久以前就在暗中观察班长，所以才敢下此定论。”云景最后又补了一刀，然后又把头缩回去接着看书。

“是这样吗？”班长回过头满脸认真的问李时。

李时如临大敌。

这一瞬间，李时的脑子飞速旋转。

在这个与他今后人生相比显得无比短暂又无比漫长的瞬间，这间狭小的阁楼里，叫做李时的少年这辈子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你们饿不饿啊，要不要我做蛋炒饭给你们吃？”李时急中生智（zhang）。

“我要吃！”躺在穿上玩手袖的苏羽一个翻身站起来同时举起藏在衣袖里的小手。

“我的那份加点老干妈，豆豉的。”云景也举起手。

“班长你呢？”李时又问班长。

“嗯……行吧，我也要一份。”班长迷迷糊糊的说道。

李时拍拍手，转身下了楼。

走在前往厨房的路上，松懈下来的李时已是汗流浃背。

到了厨房，李时并没有直接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做蛋炒饭，而是走到水槽前，一遍一遍的用自来水洗着脸。

是了，自己从很久以前就注视着如星辰般耀眼的班长。

这种注视无关友情和爱情，只是一个身处在黑夜的海面上漂流的少年在寻找灯塔而已。

李时这辈子死过两次，第一次是在那个闪烁的路灯下遇见宝叔的时候，那一次死去的是某位偏执且自以为是的孤儿院小孩。

第二次则是在一间黄昏洒落的教室里。

在那个时候，少年望着眼前这位趴在课桌对面等着自己交作业的少女。

作业并不难，量也算不上多，但少年就是不想立刻做完。

他很想看一看，看看这个平日里亮如白昼的星辰，哪怕是只有一瞬间，光芒暗淡下来的样子。

时间在这铺满金色夕阳的教室里流淌着。

少女突然站起身，绕过课桌走到少年身边，弯下腰指着桌上的作业本，认真的说道。

“你这题做错了。”

少年微微张着嘴，抬起眼皮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侧颜。

是啊，自己做错了。

夕阳渐沉，日幕黄昏。

少年低下头，不让少女看到自己满脸的泪水。

“我哪错了，你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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