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晴空（2）

第二天，她在学校并没有对我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关怀，和往常一样，她没有和我打招呼，我也直接从她的座位前经过。

作为班里可以和老师打成一片的优等生，于雪自然被安放在了最好的位置上。而像我这种成绩平平又躲着老师的家伙，则是被随手扔到的所谓的“养老区”。不过我并不羡慕，因为我坐的是靠窗倒数第二排。

总而言之，我很庆幸她没有因为昨晚的事情而和我亲近起来，我深知自己和她是不同世界的居民，这辈子注定没有什么交集。

然而，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

“呐，安泽，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嘛，顺便再把其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到了夜晚，她还是出现在了餐厅里，她很自觉地坐在了昨天的位子上，托着腮帮子用眼神疯狂地暗示着我。我很诧异为什么没有人赶她走，难道那所谓的“内部人员专用”只是说说而已？

我推着补菜用的小推车，故意绕了个大弯才来到了那些炖菜的摆盘，将已经空了的餐盘撤下，再把推车里的放上去，顺便还得把台面上的污渍擦拭干净。

“我说你啊，难道把别人放置到一边是你的兴趣吗？”她从我的侧面探出头来，“你这样可是交不到朋友的哦。”

“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有多少朋友。”我将盘子摆正，调转了车头。

“那你不更应该改邪归正嘛。”她追了上来。

“改邪归正……我压根就没觉得交那么多朋友有什么好处。”

那是狡辩，但有时候狡辩的话说得多了，自己就会开始觉得真的有这么一回事。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恐怕就是被自己的谎言骗了吧。

“咦……明明长着一副可爱的脸孔却说出这种高冷的话，太不适合你了。”

她一脸嫌弃的撇着嘴，如果她就这么与我开始保持距离了的话倒也不错，但很可惜，她没有。

“随便你这么想。”

我推着车推车走向后厨，她则是与我并肩前行。我穿着工作服——白色的衬衫和暗红色的花纹马甲——她穿着学校的校服，这引起了许多不必要的目光。可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也赌气似的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呐，安泽，你就从未试着和别人正常的交谈过吗？”

“我这不正在和你正常的交谈嘛。”

“嘿~”她拉长了语调，“这才不是正常的交谈呢，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明显带着刺好伐！”

“小声点，这里是公共场合。”

“别打岔。”她用自己修长的手指戳着我的胸口，但声音还是降低了几个度，“真是的，你难道和你的朋友也这么说话吗？”

“我没有朋友。”

“那谈得来的人呢？”

“倒是有几个。”

“果然。”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我说你对‘朋友’的定位到底是有多高啊，普通来说……”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我已经到了后厨门口，我指了指“厨房重地，宾客止步”的牌子，把她丢在了门外，推车走进了厨房。

我在厨房工作期间，她大概就那么一直候在门口，因为我每次从后厨出来都能看见她笑着和我打招呼，然后在我出没在大厅的短暂时间内陪我东聊西聊，扯一些乌七八糟的话题。具体聊了些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个时候，不管我怎么无视她，她一直在笑着。

不得不说，有一个人可以陪在身边，这种感觉很棒，仿佛时间都在加速流动。但我那时可能更多的是在考虑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处于不合时宜的中二时期的我，仍然在怀疑着她接近我是否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然，我那时的预感还是格外准确的。

夏日的餐厅是忙碌的，而我负责的这两个小时更是最为繁忙的时候，可能正是因为如此，这家生意火爆的自助餐厅才会特别允许我在这个时间段兼职。我忙于工作和于雪之间，等注意到时间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加班了将近十五分钟，餐厅里的人也渐渐少了起来。

将忘记时间的黑锅推给了于雪，我回到更衣室换了衣服。走出大厅，我发现她还在门口等着。

“喂，你还不回去啊，这都几点了。”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二十了。

“嘿嘿嘿，和你说话太有意思，一不小心就等到你下班了。”

“有意思个鬼啊，你只是在妨碍我工作罢了。”我将抱斜背在身上，和她一起登上了电梯，“你明天可不要来了，要是因此被开除了的话我可是欲哭无泪了。”

“嗯……我觉得这个词语用在这种地方不合适诶。”

“少废话，语言就是拿来用的，哪有那么多规矩。”

“哇，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

她捂着嘴，不知是在惊讶还是在坏笑，但根据她这两天的举动，我想八成是后者。

“不过，嘛，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因为我而被开除的。”

伴随着叮咚的提示音，门开了，于雪率先一步跳出电梯，背后的过肩长发像波浪一样翻滚，接着紧紧的盖在身上。

我愣住了，可能，大概，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脏悸动了一下。

“不过，前提是你把电话号码告诉我。”

果然，那一瞬间的悸动绝对只是我的错觉，我想应该是电梯下降的速度太快了，嗯，一定是这样。

“那不可能。”

理所当然的，我断然拒绝了他。

“嘿~年轻人，这样真的好吗？”她怪声怪气地在我的周围打转，“年轻人，你可要想好了，要是拒绝了我的话，我可是每天都会缠着你的哦。”

“我说你啊，要是每天有这么多空闲时间的话就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啊，干嘛每天往我这儿跑。”

我拐进了餐厅的后门，从那里取出了我的自行车。

“有必要让我说的这么透彻吗？”

“对不起，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脑子笨。”

“呜，真是的！”她两腿从我前轮跨过，双手压着我的车把，有些生气的噘着嘴，“我会这么做当然是想和你搞好关系咯。”

“车轮可是很脏的，弄脏了你的裙子我可不负责。”

“诶？是吗。”她连忙退了出来。

“你该不会还想让我送你回去吧。”

“不会啊，我今天打车回去。”她压着裙子的下摆俏皮的吐出了舌头，“连续两天都坐在前杠的话屁股会受不了的。”

“是嘛，那明天见。”

“诶？”

我脚踩踏板，像一阵风从她身边掠过。

“呜……那说好了，明天学校见！”

她的喊声在我身后响起。但我没有回答她，也没有朝后看，所以我不知道她当时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但，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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