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鬼和少女

大魔头唐小淮的死讯早就传遍整个下唐国。

提起剿灭魔头的决明子学院，下唐百姓无不骄傲的竖起大拇指。在说到最大的功臣唐离久时，人们更是赞不绝口。

甚至还有不少媒人专门前往决明子学院去给唐离久说媒，女方可都是下唐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

可是唐离久却总是闷闷不乐，准确的说，他现在很想死。

十岁之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杀死唐小淮，他的人生就是为终结唐小淮而存在的。而如今唐小淮已经死了，那么他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不过还好，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他不能为了唐小淮而活着。虽然还是会时不时的想起她，可是他终究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所以他便决定要去喝花酒。

世间青楼无非落花怡红之流，不过唐离久觉得自己好歹是决明子学院的高材生，自然不能和那些落魄书生同流合污。

于是他便去了高天原。

下唐的高天原据说是东瀛国那个传说中神明居所的分店，也是下唐一等一的风月之地。是下唐国在某些方面的排面。当初大唐某位公主殿下离开高天原后曾说，“ 自别下唐高天后不多饮酒懒吟诗.欲将此意凭回棹报与西湖风月知.”

西湖是整个九州最出名的风月之地，大唐公主殿下将高天原与西湖相提并论，由此可见高天原之巍巍。

只不过让唐离久感到有些奇怪的是，来往进出高天原的似乎多是女子？

疑惑的他用易容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青涩的正太，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厌倦了自家的暖床丫鬟，想要去青楼体验一下温柔大姐姐的爱抚的大少爷。

一位着装艳丽的男子接待了他，男子眉上勾勒着蓝紫色的眼线，唇上涂了点缀着光点的玫瑰金口红，他看似身姿轻盈，弱柳扶风，胸前的肌肉却欲撕裂衣襟。

男子以为唐离久是哪家府上女扮男装的小姐，见他紧张便挽住他的胳膊，手掌轻搭在唐离久的手背上。

唐离久忽然明白了，他惊的头皮发麻，甩开男子的手，撒丫子就跑。

跑到红河边上唐离久撤去易容，他捧水洗脸，脸上的红色褪去，便有些闷闷不乐的坐在江边的石头上。看着西流的的红河水，他又想起了唐小淮。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他开始回忆在决明子学院里听过的许多故事。

既然唐小淮看上去是个小姑娘，那他唐离久就想一个小姑娘的故事。

他木讷的看向西边，不知在说给谁听。

“那是大概是500年前的事，红河下游妖祸横行，其中一条叫做的汶水的支流上出现了一只水鬼，水鬼每逢十五夜就要出水吃人，而且专门吃年纪不满二八的少女。

就这样，十多年以后。汶水边上的一个小宗门出了一个名叫长芷安的天才少女，她学成下山后第一件事情便是降妖除魔……”

“什么狗屁玩意。”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打断了唐离久，“那丫头每次下山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个地方吃猪鞭。”

唐离久被吓了一跳，一个由河水凝聚成的人形贴在了他面前。他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

水人凝实，露出一张秀气却憔悴的脸。白衣的少年看上去也不过及冠之龄，只是一双黑色的眸子透着浓重的死气。他盯着唐离久说，“就她那点法力，能降什么妖？又除的了什么魔呢？空留人长恨罢了。”

少年抬起右手，指尖刺进唐离久的眉心，抽出了一把金色的小锁，他微微用力，枷锁便碎成了金色的光。

接着少年便死了。

与此一同死去的还有唐离久寻死的心。

昏死前的那一刻，唐离久看见了陡然出现的铺满了整个天空的红云。

和无数血一样的雨。

红河水又红了。

他做了一个梦。

……

500年前 陆沉纪元1973年

汶水河底的一座洞府里，身体恍若水构成的少年睁开了双眼，他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心想，“又闭关了十年，得好好奖励自己一下。”

唐离久扭扭脖子扭扭腰，他身体凝实，裹上一件白色道袍，打开了洞府的大门。

他像水蛇那样扭着身子上浮，嘴里不停地吐着泡泡。他很是高兴，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突破神灵先天桎梏方法了，只要再有几百年他就有机会摆脱神灵的躯体踏入圣域，成为真正的圣人。

所以他真的很高兴，他一高兴自然就要去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他最喜欢杀人了。不过现在天庭势弱，他也不好太过放肆。

要是放在二千年前，他苏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水淹下唐。

好吧，其实就算天庭还处在全盛时期，现在的他也不敢水淹下唐。

不出意外的话下唐皇室那个臭婆娘现在已经是圣人了，这种时候要是还不知好歹的话，是会死的。而且，现在的他可是下唐的水神大人，怎么能做这种丧天良的事情呢？

他浮出水面，头枕着胳膊，身边拥簇着无数游鱼。远远看去像是有人往水里扔了好大的一块面包。

该怎么杀人呢？要不投靠妖族？正好下唐和林海妖国之间都快把脑子打出来了。

唐离久思索着，他有些诧异的发现似乎这方圆近百里只剩下了，下游两里外正在轮着棒子捣衣的一个小女孩。

怎么没人了？唐离久心想。他嫌弃的撇了撇嘴，这小丫头干干巴巴瘦瘦小小的没半点肉，吃了都嫌落牙。

诶…唐离久忽然灵机一动，他遣散鱼群，四肢八爪鱼似的胡乱拍水，看上去就像是落水快被溺死的人。

“救命啊！救命啊！”他撕心裂肺呼救，眼睛翻成死鱼眼，演的很是卖力。

长芷安正卖力的拿着棒槌捣衣服，洗的发白的衣物和她黯淡的小脸很是般配，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社会最底层的，长得也不算好看的小丫头。当然了，对一个仅仅12岁每天只能吃一顿的的小姑娘而言，长得好不好看并不重要。到处都在打仗，像她这样没依靠的丫头说不定洗着衣服就被哪个鱼妖给吃了，哪里还管的了什么好看。

只要能吃饱让她怎么着都行。长芷安心想，她看着清清凉凉的水，摸了摸饿瘪了的肚子，把一双干干瘦瘦的小脚丫子放进水里。

“鱼妖鱼妖，快来吃我吧，你们不来吃我，我就要今晚就要饿死了，饿死太难受了，我不想饿死。鱼妖鱼妖快来吧，再不来我就越来越瘦，骨头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好吃了。所以快来吃我吧。”

小女孩像鸭子那样摆动着双腿打水，看着雪白的水花她忽然觉得好难过。她明明答应过妈妈要活下去的，可是她现在真的很想死。她已经3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不过好歹自己有一件事情没有忘记，在还没有打仗的小时候，妈妈对自己说过，无论怎么样都要让自己干干净净的。爹爹死掉的时候就很脏，看着让人太难过了。所以她自己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洗干净了衣服。

长芷安算过了，等衣服干了，她也差不多要死了。她会死的干干净净的，前提是不会有什么秃鹫啊野兽啊这类的东西过来把她的尸体吃掉。

不过呀，人死了之后不是会长出很多白色的虫子吗？

想到死掉的自己小脸上爬满了蠕动着的白色小虫的那个画面，长芷安忽然觉得好恶心，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不要不要，绝对不能这样死掉！

嗯......要不还是被水鬼吃掉吧。妈妈说水鬼只吃人的魂魄，我的尸体会被水鬼变成傀儡。这样子的话死的就不会很难看了。而且听先生说，其实水鬼大多都是天庭的河伯，长得可好看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上次下凡和妖族战斗的那个仙女姐姐好看。

想着事情的小姑娘神游天外，连饿的感觉都忘记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某位河伯先生已经大喊着救命从她前面的河水经过三次了。

她的身体先天就有病，先不说筋脉断裂，双耳接近失聪，就连眼睛也只能看清五米外人的脸。如果不是妈妈的要求还有先生对她确实不错，她早就不去学堂了。

诶呀！长芷安忽然想起来自己还要晾衣服呢。她赤着脚，踩过被水洗的滑不溜楸的青石，脚背上鼓起的青筋像是狰狞的黑蛇。

唐离久也不叫唤了，他盘腿坐在水面上，抱着双臂，郁闷的看着把衣服用树枝撑起来，挂在树梢上的长芷安。心想，“这丫头怕不是个傻子吧？”

不论对方是傻子还是没有发现他，这对唐离久而言都是侮辱。堂堂的天庭正统水神，可以打死别人，也能被人打死，但是绝对不能被人无视。何况对方还只是区区一个快要饿死的凡人！

于是唐离久双手叉着腰飘到了长芷安背后，他努力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大声喊道，“小丫头！你怎么敢无视我？”

长芷安轻声哼着妈妈教她的小曲，整理着衣服上的皱褶。这时她才听见了背后传来的声音。她被吓了一个激灵，缩着脖子跳了起来。然后抱着头蹲了下去。

见着女孩这时的表现唐离久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挽回了水神的尊严，所以便直接无视了小女孩偷偷摸出匕首的举动。

他慢悠悠的晃到长芷安前面，手指按在小女孩的眉前，一个水珠凭空出现，而后炸裂。长芷安觉得对方既然会说话那不是妖怪就是人类，自己还是有机会能活下去的，于是她就抬起头打算看看面前生物到底是什么。

然后她就看见了少年秀气白净的脸颊。

“好干净啊。”女孩脱口而出。

唐离久觉得很是有趣，“这种时候不应该问问我是谁吗？说不定你还有救，或者说......”

“啊？”长芷安茫然的看着嘴巴不断开合的唐离久，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一下对方。于是她站起来，认真的看着少年的眼睛，“那个，这位仙人大人，我的耳朵不好，所以我听不见您在说些什么。”

说完她就嘟着嘴低着头，看着自己两只纠缠在一块的手。

闻言，唐离久一滞，心想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在敌人面前大放厥词然后放跑敌人是我的习惯吗？

不过，居然不去仔细检查一下食物，看来我确实是有些膨胀了。万一这小丫头是哪个混蛋布置的陷阱，我岂不是会很没面子。

于是他伸出手，食指搭在长芷安尖尖的下巴上，抬起她的头。长芷安不安的眸子忽然变成了一片混沌的惨白。

“有意思，有意思。我决定不吃你了。”转眼便看尽了小丫头短短12年人生的唐离久心里生出了一个有趣至极的念头。

干吃有什么意思？我要把你养大，然后把你由内而外一点一点的吃干抹净。

眸子变回黑色的长芷安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抱了起来，那件她刚洗完的衣服已经在她怀里了。

脑袋搭在唐离久肩膀上的长芷安看见远处模糊成一团的各种色彩被拉成了细长的线条，她意识到了自己应该是在飞。

这个大叔真的是仙人大人？我得救了吗？不过不是说仙人是不会养闲人的吗？我是一个连闲人都不如的废人，仙人大人为什么会救我？

疑惑的长芷安怯生生的开口，“仙人大人您为什么要救我啊？”

“噢？”唐离久的声音在小姑娘的心湖里响起。

“你凭什么觉得我是在救你。”

唐离久脖子扭过一百多度和长芷安对视。

小姑娘瞪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然后她认真的说，“原来你是水鬼啊！水鬼大人，可以不可以不要吃掉我，您把我变成傀儡就行了，千万不要让我和您一样。”

接着她就昏了过去。。

脸烂了一半，蛆虫在眼窝里爬进爬出的唐离久抹去脸上的幻术。轻触小姑娘发白的鼻尖。

“你自然会是我的傀儡。”

说完，唐离久便皱起了眉头。该怎么养小孩呢？算了，还是想想晚上吃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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